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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澜乙女:迟迟

  我怕自己是真的害了失心疯。

  我好像梦见澜说要带我走,阖上眼之后,眼底仍旧满是他那俊朗眉目。他是谁,我是谁,在这个时日里好像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们之间的所有情结、瓜葛,甚至是我暗暗生出的情愫,都已被冲垮击溃,没有生气地死掉了。而我一次次昏厥过去,在一场接一场的梦里,梦中的鲜血将这些残破记忆洗刷黏连……

  我回忆起澜手上的那道伤,又恍恍惚惚想起自己站在宫墙之上一跃而下的样子。那时我是……落进了他的怀里吗?

  这偌大的地方,我谁也不熟识,只遍体鳞伤被囚禁在这儿,澜是那个唯一真心待我的人,也是我和过往的唯一联系,可如今,最后剩下的这根线也断掉了。我以为我睁开眼的那一刻,会是一切的开始,可没想到却是终结……所以事到如今,我倒情愿自己不继续想起,我愈是回忆,心底就会愈加抽痛。

  倒像是一睁眼就落入了一场噩梦。

  

  我醒来的时候仰面躺在床上,后脑被磕得肿了一块儿,火辣辣地疼。眼睛也模模糊糊的,不知是不是这些日子以来给哭坏掉了。我能依稀听见殿门处的婢子在暗暗笑我失势。自然,也可能是我的幻觉。

  

  我常迫使自己不去想王上对我做我那些禽兽勾当,但我的脑我的心却不情愿放过自己,又让我强逼着自己回忆起那个夜——那个他要澜跪在阶下,而后强行临幸于我的漫漫长夜……而如今已我被王上禁足一月有余,现只不过是一个被他圈养起来尊严尽失的玩物、一个在阴暗逼仄处开始生生腐烂掉的人。

  我好像早就溺死在了那个黑夜里,许久没有见到光了。

  我脑海里突然冒出来那夜里王上口中的词句,他说将澜调遣去了水龙局,水龙局?我依稀听人讲过,那是宫中救火的地儿。

  在我突然冒出死的念头的那一刻,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我如今,自己的手脚仿佛是自顾自动起来,我也像回光返照似的来了精神,起身摸索起灯烛来。回光返照一向是拿来譬喻将死之人的,如今用在我身上也是恰如其分。

  天色微微向晚,夕光只能撒向殿前的一隅,内殿没有人点灯,仍旧是黑漆漆一片。我不呼唤宫娥,只发了疯一样摸索着,酒盏花樽哗哗碎了一地也无心去理,半晌,我总算摸见了根红烛,拿发僵的手去使火折子将那物点着了……红烛燃起来,在坊间应当是有好事发生吧。

  我点燃内殿四周帷幔之时,心底竟陡然涌上一股这些日子来从来未有过的欣喜,就像这火一样,从星星点点的光亮蔓延到四面都亮亮堂堂——只不过欣喜底下,燃尽的是性命。火光扶摇直上,破败的木梁屋瓦在我的视野里渐渐澄淀下去,我阖上眼,心里突然觉得平静。

  只是还有那么一些期许——盼着能再见澜一眼。

  我跪坐在丛丛火焰围绕起的囚牢里,如此炙热的它也终究无法烧掉这宫墙,就如同我的心意,到头来只徒然灼伤了自己。

  浓烟滚滚而起,周遭又开始变成黑漆漆一片,我听见嘈杂的人声从远处遂着这烟一圈圈荡进来,朦朦胧胧的,浑似睡梦中教人喊将起来。在这场朦胧的梦里,虽然旋即就被烟雾熏得眯起眼落泪,我还是几次睁开眼,在梦和滚烫的真实里流转。

  

  我最后一次艰难撑开眼皮时,其实并不知道澜已经走到我面前,眼瞳晶莹得不知是不是含了泪。我那时忽然鬼使神差抬起头笑了,就像是知道他会来似的。

  他瘦了,两颊都微微凹了进去,但即是如此,我仍旧能在滚滚浓烟里一眼就辨认出他来,好像他曾无数次这样奔向我。

  澜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来,颤抖着手臂在这场烟雾里将我拥得紧紧的,我缩在他的怀抱里,整个人脱了力气。他衣裳上沾了好些水,我贴在他的胸前感觉冰冰凉凉,流出来的眼泪却是热乎乎的,一颗接一颗化在他的胸前。

  “带我走好不好……”我呜咽着开口,声音沙哑,断断续续,“我好痛……我不想要……不想在这儿,不想……活着。”

  “澜……”我一声声唤他的名字。

  “好。”

  澜就这样低低答应了我一声,自此便再也没有讲话。我两只手死死扒在他结实的大臂上,他想要推开我,我知道是后面救火的人也要来了,可我却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自己,就像溺水濒死时捉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我无法自遏地挂在他身上流泪,十指仿佛已经钳进他的皮肉里……可他却并没有叫痛,我只听见他喉口低低呜咽了一声,之后便将我连同他自己手臂上的布片硬生生撕扯下来,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把恸哭不休的我小心翼翼搁在地上,而后转头混入那群涌进来的、衣着打扮别无二致的救火之人里。教我模糊着双眼,又寻不见了他。

  澜起身前摩挲我伤痕累累的手背时,落了一滴泪。

  

  我直至最后都不知道我那日因为吸入烟雾太多失了神智还是哭昏了过去,不过好赖我那最后的心愿还是达成了,总算是见了他一面——虽然好短暂好短暂,就像我的指尖被跳来的火星子烫了一小下似的,不过,这也算足够了。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些肖想,其实我说要他带我走,只是说说而已——这王宫戒备森严,就算是他有天大的本领又怎能逃得出去……我只是心里想着,若不是那些人不识趣地跟得那样紧,我或许还能多跟他说几句话,说我……想他。

  只是那场大火之后,我被烟雾呛至失声。这或许就是达成愿望的代价吧。所以我没有脱口而出的话,他便是再也听不见了。

  

  我在那场大火中倒下之后,又是睡去很久很久,我只觉自己好像在很久以前就一直在睡着,闹不清白天黑夜,也想不明白很多事情。

  原先我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后来我想不明白澜为何回避我的心意,到后来,一切天翻地覆,想要找回从前那样的日子已经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事到如今我反而不去想了,不去想为何自己在转瞬之间落得这样一个惨凄境地,也不去想任何事。或许因为这周遭一切本就不是我能想明白的。

  我记得我从前,我问澜自己的年纪,澜回我说主子年方二九,年纪正轻。我掰着手指算了一算,也只是活了十八个年头罢了——我还小,想不明白事情又有什么蹊跷。我能做的,或许只有找个法子了结掉自己的性命。

  

  我再次睁开眼的那刻发现自己正躺在潮湿破败的偏殿里,虽然我知道只要澜来到我身边,我就一定不会出事的,但我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活着的时候,仍旧或多或少有些崩溃。

  我含着泪闭上眼睛,却又被殿外嘈杂的声音聒醒,我强撑着身子,朝窗外瞧——外面真是个好天气,在这种明媚艳阳下放风筝拎起裙摆转圈圈应当是多快活的事情啊……我想到这里,有片刻失神,直勾勾盯着窗外那异于往常的热闹景象——宫娥头上都簪着花,捧着些极稀罕的东西匆匆走去。

  我太久没有见过太阳,瞧得久了眼睛便被刺得流了泪,我突然觉得两眼一黑,便连忙退回阴暗处去,缓和了一会,仍旧有好多黑点点我眼前一蹦一跳。

  后来我听见三两个宫人议论才知晓,三日之后,是大王的寿辰。难怪如此热闹,也难怪我这边如此静悄悄,连个来欺凌我的人也没了,甚好。

  我这时突然记起来,在从前这儿还没有什么人的时候,我同澜讲这样大的地方没人住也是浪费,于是便让他在偏殿里待着,我想到这儿坐了起来,去床前的桌屉里翻找。

  一副叶子牌,几粒琉璃珠,还有化在抽屉里黏黏糊糊生了虫的梨膏糖块儿和支素银钗子——他想是觉得我有了王上所赐的珍稀物什,便将这些小东西悄悄藏着了。澜就是这样,从来都不同我讲任何事,无论是做了的还是没做的。那时他私自替我求得中宫娘娘庇护,劝我小心谨慎,我还要有使小性子同他置气……

  他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做了。

  我思及此处,唇角微弯,一滴眼泪却沿着面颊滑落,我动作生涩用那钗子将略微干枯的长发挽起,最后,我在木桌的旮旯里,寻见了张仅绘制一半的地图。

  

  这地方除了过路的宫人,少有人来往,但即是僻静如此,我还是睡得不安稳,一丁点儿动静都能将我吵醒。夜沉沉,我半梦半醒之时听见门前似是有一阵风般的响动,也就是那么一瞬便止息了。我听见这声响,侧了个身呆呆盯着那扇窗瞧——这时分,那轮明月应当在一点点沉没,而后被比这黑夜还要深沉的宫墙一口口吞吃下去,悄无声息死掉了,它在阿鼻地狱里被淬啊炼啊,烧起满身的火来,将天色渲染得像朵濒死的玫瑰……之后朝日破云,花儿草儿都跟着它醒来了,一切都会是喜气洋洋的模样,草叶儿上的白露,是绛河未干的泪。

  我怔怔望向窗棂,可太阳还没出来,熟悉的侧脸却在那处悄然浮现,投下片阴影来。

  我知道是他,慌得流了泪,我生怕这是幻影,又或是他下一秒就要走掉了,于是我站起身,嘭嘭拍了几下木制的窗棂,那扇可怜的小窗被我搞的哗啦啦地响,那人影在后面也随着一摇一颤,之后,逐渐转向我。

  澜将一只手附在窗上,我拿手去贴他手的影子,他迟迟不讲话,我也只能在里面失声落泪,无论怎样努力都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来。我与他这般沉默良久,他才沉吟着开口,声音轻颤:

  “我说过的……我就是拼死,也会带你离开。”

  真的是澜,真的是他……我明知澜看不见,还是在屋内掩面而泣,连连颔首,像是在告诉他我知道,我听见了。

  澜在窗外踟蹰着,像是在等我的答复,可我却发不出任何声响,他又顿了一会儿才飞快离开了——他的动作轻得像一阵风,而他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样,倏而潮起,海浪翻涌而来,同我撞了个满怀,短暂相依之后,又这样悄无声息退去。

  后来,哪怕我明知他走远了,还是在那扇窗前久久伫立,直至在墙边靠着睡了过去……我并不是在等那太阳。

  翌日,我在门前发现了一包仔细裹好的桂花糖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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