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四）

祁研是在半夜时清醒过来的。

他面色苍白，有些病恹恹的，大脑里充斥着零散的记忆碎片。他好不容易把那些记忆给还原，然后在明白了一些事情后，本就苍白的脸这下已经是白的几近透明了。

他不自觉的抓了抓头发，皱着眉想着自己到底干了怎样惊天动地的事。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就像有数不清的线缠绕在一起，解不开，就这么碍眼的存在着。

太可怕了，他居然说出了想要薅自己助理尾巴的期望,更荒唐的是，银灰居然还答应了？！ 当时到底是怎么有胆子提出这样的要求的，天哪，银灰可是喀兰贸易的总裁，希瓦艾什家族的族长，就任由自己胡闹？他该不会攒了个大招想要报复吧？

祁研想了想银灰平常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觉得他真有可能这样做。他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啊，害怕。

当然除了震惊、害怕，还有一丝的羞赧，他记得银灰那时的眼神。灰棕色的眸垂下，罕见的露出了一丝温柔，又似无奈的宠溺。

祁研“唰”的一下就把自己全身都埋进被子里，他心跳突然加速，他甚至能听到那“砰砰”的回响。疯了。自己一定是脑子不清醒了。银灰——那样深沉的人，怎么可能露出那样的神色，而且还是对自己。一定是自己看错了。他脸上发烫，还自我催眠是被窝里太闷了。

祁研呼——

他探出头，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一双黑眸闪烁不定，然后他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写遗书。毕竟明天他很有可能被他的助理的“真银斩”问候。

因此，祁研一晚上都没睡着。他在惶然中，等到了第二天的太阳。他几乎要热泪盈眶，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看日出了。

早晨六点，他无精打采、不情不愿的从医疗部离开，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然后看到——银灰，他的助理，他的合作伙伴，正坐在自己的办公桌上，还对自己微笑。

祁研的面瘫脸直接裂开，他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双黑眸紧紧的盯着银灰，生怕他真的拔剑。祁研的内心是崩溃的，他在心里疯狂的呐喊：救命啊啊啊啊啊他来的好早而且还对我笑了，这是传说中的笑里藏刀吗？！

银灰从祁研震惊而警惕的表情中，猜测到他在想什么。

银灰就那么怕？

银灰淡淡的开口，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握着手杖，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经吓得炸毛了的祁研。

祁研啊？

祁研没反应过来银灰在说什么，只是隐约的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然后他从善如流的道歉了：

祁研对不起。

你别干掉我啊。我我我可是博士，很值钱的。

或许是求生欲爆棚的缘故，本来不善言辞的祁研在开了个头后就不带思考的就说出了一连串的话：

祁研我不该仗着自己失智就胡闹，也不该提出想要摸你尾巴的愿望……啊不是，这、这不是愿望，呃只是一时失智，对，我我我没有想的，真的……

青年低着头忏悔，然后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后慌张的解释的样子，真是……过于可爱了。银灰眯了眯眼，眼底笑意盎然，但他现在还想再逗一逗祁研。

银灰过来。

简洁的命令。

祁研？

祁研惊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慌慌张张的移开视线，双手绞在一起，泛白的指节体现了这双手的主人现在有多紧张。祁研怂的快要哭了。他只是爱好和平的社会主义青年，他还没有准备面对资本主义的残酷。就在他想要再说什么补救的话时，他听到了一声轻叹。

银灰我没生气。

银灰的话语带着无奈，青年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不忍再吓他。

青年站在那，神情恍惚，仿佛已经和世界断开了连接。银灰走了过去，然后揉了揉青年的发顶。祁研认错样子太乖巧了，让人看了心痒痒，像有个毛绒绒的小爪子在轻轻的抓挠自己的心。如果祁研也有耳朵，那现在一定是耷拉下来的，一想到那个画面，银灰灰棕色的眸瞬间亮了起来，心里也有些躁动。

祁研：啊……他说啥？没生气？哈？？我幻听了吗？！

见祁研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银灰想了想，然后打算用行动让青年相信自己。于是他抓着青年的手腕，就这个姿势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祁研？！！！

祁研瞪大了眼，对男人突然的举动表示很懵。但他本能的，已经开始哆嗦了：

祁研银、银灰？

银灰说了没生气。

两个人靠得极近，连彼此呼出的热气都感受得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是不是错觉，祁研觉得此时的银灰的气息格外的柔和。他眨了眨眼，停止了颤抖，然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能看到自己在男人眼底的倒影，正被其中难得的温柔包容着。银灰带着笑，连语气都轻快了起来：

银灰怕什么。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祁研感到自己的脸逐渐发烫，像是要烧着了般。他晕乎乎的想：我怎么感觉我被撩了。然后他呆滞的回答：

祁研啊，这样啊。谢谢。

说什么谢谢啊！祁研快要爆炸了——他莫名的，心跳有些加速，像是要跳出来般。

银灰头一次看到平时运筹帷幄的青年现在是那么的无措，眸色逐渐转深。出乎意料的反应，很有趣。

祁研“唰”的一下把手抽回，然后抿着嘴，神色有些纠结。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实话，他确实，对毛绒绒有一种执着，并且在上一次失智的时候，几乎摸遍了在舰干员的耳朵/尾巴。但这次……他垂下眸，心里叹了一口气。应该不是骗自己的。毕竟——堂堂喀兰贸易的总裁怎么可能说谎！

银灰看着面前突然有了底气的青年，在心底轻笑，面上却不显，还是一副深沉的样子。

他昨晚也想了好久，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与罗德岛合作的目的，完全是为了青年。既然自己难得对一个人感兴趣，那不如……将他收入囊中，细细的品味。现在——他已经布好了陷阱，就等着他可爱的猎物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