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31

　　“本朝明文规定，官分九品，人分十等。贱民就该有贱民的样子，贱民中的女子更是不准玷污学堂圣地。即使是褚郎君你告到太后殿下跟前，本官所为也占理。”

　　说到最后，王卓然脸上都带上了笑意，在褚暄眼中这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分等级是吧？讲特权是吧？好，那她就在这个王卓然面前用一回特权！

　　“心莲，过来坐我身边。”

　　“褚暄！”王卓然指着褚暄的手都在颤抖，“你、你！”

　　相比王卓然的气愤，褚暄此时端足了纨绔子弟的姿态，趾高气昂。

　　“王内侍，指名道姓可不太礼貌啊。而且，你的消息也不够灵通，朝中已有新令，是太后殿下怜天下女子求学之辛，特允许建立女子书院，允许现有书院招收女学子。”

　　随后，在王卓然赫然惊恐的目光下，褚暄缓缓道：“王内侍今日之举，难不成是想抗旨不尊？”

　　她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王卓然跌坐在地。虽然这事情超出了他的预计，但却不得不信，只因说这句话的是褚暄。

　　当然，她也不会将人得罪死，又换了一副无害表情给王卓然递了梯子。

　　“王内侍出宫有段时间了，不清楚朝廷新令也情有可原，想来你也不是故意的，对吧？”

　　“对！不知者无罪，本官先前不知这条新令，这下知道了，就……就……”

　　王卓然自然想顺杆子爬，但又不想让心莲这个先前就得罪过他的女子好过。但斟酌之下，他才继续开口说道。

　　“这女子并非士族，同理也不能在招收士族学子的尼山书院读书。”

　　“不！”心莲不可放过这个机会，连忙表示：“我父亲是官，虽然他现在死了，但我也可受其荫，有入学尼山书院的资格。褚郎君，我说的可对？”

　　她急切地朝褚暄求证，褚暄也没有让她失望，点头认同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心，陈子俊的下一句话又将她打入深渊。

　　陈子俊说道：“书院三年一次的招生已过，不可能在此时另招收学子。小娘子若想入学尼山书院，便在两年后奉上十两金的束脩再来吧。”

　　两年后，十两金。

　　此两者无论哪个对于心莲来说都有莫大的难度，她年岁不小了，两年等待、三年读书，届时便二十有二了，年纪过大便不好议亲，毕竟不是谁人都是谢道韫的。再者，她哪里拿得出十两金的束脩？

　　别说给她两年时间准备，就是二十年，她也是拿不出来的。

　　所以，她能走的还是只有原来那条路。

　　《周礼》有言：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

　　男子三十岁，女子二十岁为成亲的年龄上限，实际上成亲年龄平均在十七岁左右，士族比庶族成亲更早。

　　谢道韫便是超过了二十岁才定的亲，五月定亲，年底完婚，就是在赶时间。

　　心莲黯然告退，离去时还含情脉脉看了眼梁山伯，堂中人都不是傻子，一时间目光都变得揶揄起来。

　　“想不到啊，褚郎君为心莲娘子跟王内侍据理力争，都比不上一直沉默不言的梁山伯更讨人欢心。”

　　褚暄表情无语极了，她讨女子欢心干嘛？能吃吗？

　　王内侍不屑笑笑，叹了句：“庶族女子总是梦想着一步登天，可是在这个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的世界，这样想法不过是妄想而已。”

　　随后他也失了教学的兴致，让陈子俊替上，自个儿走了。

　　谷心莲在这天过后，将自己的母亲也带来了书院，两人都在浣衣坊有了活计。

　　王卓然感染桃花癣，最终还是谷心莲的药救了他，他伤好之后便离开了书院。经他评价，梁山伯得了品状第一。

　　之后不知从何时开始，学院里开始流传祝英台是女子的传言。各个场所都有试探她的人，特别是澡堂。

　　陈子俊还以促进书院学子感情为由命所有人都必须一起洗澡，因为祝英台从来不去澡堂。

　　在陈子俊去检查的时候碰见了在外路过的褚暄，他忽然想起其余学子也说过褚暄从来不和其他学子一起洗澡。

　　他上前询问缘由，褚暄直接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夫子，您不会觉得他们配与我一起洗澡吧？纵然都是士族子弟，但士族内部也分三六九等。”

　　陈子俊哑口无言，挥挥手让褚暄走了。反正他是不会相信入学就暴揍马文才，并且为了女子和来书院的钦差顶嘴的褚暄会是女子，测不测完全没差，他的重点还是祝英台。

　　褚暄如今对于睁眼说瞎话已经驾轻就熟，其精髓就是要比质疑你的人更加坚信谎言的真实，并且从其他点切入，反客为主。

　　陈子俊在褚暄这里失了力，但也没在祝英台那里得到什么有力的证据，这事终究还是默默揭过了。

　　七夕之前，马文才的父亲来书院看望他，七夕盛会自然也参与了。

　　全书院男女汇聚一堂，山长夫人与其余女子为主，男子都在旁观席。

　　堂中女子一人一张书案，案上摆放着针线布料。山长夫人点起一炷香道：“在这炷香烧完之前，谁穿的针线越多，谁就是天女（天孙织女）今年最得意的弟子。大家准备好，预备~开始！”

　　一声令下，堂中女子便抓紧时间开始劈丝穿线。在比赛中，她们不仅讲究谁穿的丝线多，还要求丝线的细。一线抽千丝，虽然有些夸张，但技艺精湛的还是可以抽出百来条丝的。

　　褚暄不善此类，她的手因为自幼握枪，难免生茧，虽然保养不断，但也做不得精细活，蚕丝线到她手上分分钟变毛糙。

　　比赛乏味，褚暄看得两眼发直，明显地走神，最后甚至默默离席。

　　马文才跟着褚暄出来，见她在水边玩儿水，便一道蹲在了她身边。

　　褚暄侧目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父亲大人可还在席上，你就敢悄悄离席了？”

　　“他跟山长正喝酒呢，哪里有功夫管我？”马文才满不在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