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30

　　路上，心莲总是时不时靠近梁山伯，目光也总在梁山伯身上徘徊，不放过任何一个献殷勤的机会。这已经不是旁观者清的程度，是本人都有所察觉的地步。

　　褚暄想不明白梁山伯干嘛要带上心莲，搭救之恩给钱不行吗？对于穷苦之人来说，明明钱财才是救命稻草。梁山伯缺钱，但也没有那么缺。

　　或许，心莲是奔着长远打算去的。

　　褚暄频频看向心莲与梁山伯，马文才也有所察觉，两人落在后面方便交流。

　　马文才问道：“你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在褚暄如实相告后，马文才不屑回答：“梁山伯就是在自找麻烦，那个叫心莲的漂亮是漂亮，家世也足够惨，人也聪明，更难得的是揣着一股狠劲儿，知道凭自己的资本把握不到什么好郎君，就死死抓住梁山伯。祝英台对上她，怕是悬了。”

　　梁山伯虽然现在是穷书生，但有父荫在，凭着一身才华不难入仕。待他做了官，家族便回到了真正的士族行列。心莲嫁给他，可以直接实现阶级的跨越。

　　而且，听说心莲的父亲原来也是官，只是死的早，家道中落。她是女儿身，无法入仕。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读书，每每借着送鱼还向陶渊明请教。

　　这样积极向上的女子，褚暄还是挺欣赏的。她选择巴结梁山伯，并非是为了什么爱情，或许有，但一定没有她追逐富贵的心强烈。梁山伯是她现阶段最好的选择，轻易不会放手，所以才会连老娘也暂时不顾，执意跟去书院。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还放任的男人，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明明享受美人的追逐讨好，却装腔作势标榜自己是被迫接受。二、直接接受，根本不在乎面子。

　　不过，梁山伯应该是第三种。

　　褚暄有梁祝滤镜，认为他们二人就是坚定不移的一对，内心不会有任何其余杂念。

　　所以，梁山伯肯定是心软不得已才带上心莲的。

　　虽然心莲很可怜很上进，但是对于梁祝二人来说也确实是个麻烦。不过，若是他们连这个小麻烦都无法克服，那便不是褚暄心中的梁祝了。

　　梁祝最大的敌人应该是士族阶级，而非第三者。

　　褚暄看了看马文才，叹道：“想不到你看得还挺清楚。”

　　“傻子才看不出来，我最讨厌这种女人了。”

　　马文才眼中的厌恶不似作假，甚至还闪着暴戾的光芒，好似一个不平，他便要提刀砍人。

　　褚暄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马文才深呼吸一口气，见自己与褚暄已经远离主队伍，这才阴沉着脸说：“当初我母亲不慎被父亲毁容，得知容颜无法恢复后，父亲便当即迎了更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府，对母亲视而不见。我上前理论，他还打我。所以，我讨厌任何离间旁人夫妻的人，也讨厌三心二意的人，他们……都该死。”

　　他的眼神愈发阴狠暴戾，杀意露骨，最后咬牙切齿的那句话仿佛说的时候便有了将人生生撕咬致死感觉。

　　褚暄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望向马文才的目光晦暗不明。她并非没有察觉马文才有着偏执的个性，只是从前的她不在乎罢了。

　　不是接纳，而是觉得对方伤不到自己，或者没那个能力伤到自己，又或者没那么严重。可是现在，她有了重新估算的念头。

　　马文才似有所觉，回头找褚暄说明。他似乎是有些惶恐，说话声急切。

　　“怿安，你别害怕，我没有、不是，不是……”

　　人越着急，说话就越说不到重点，颠三倒四。但是，褚暄从对方的语无伦次中读懂了那背后急切想要表达的意思。

　　她并不害怕，至于保证，那是给自己立下的，无关她是否认可。

　　“文才兄不必如此，我都明白的。”

　　“真、真的吗？”

　　褚暄含笑点头，又看了看前方，出言催促：“快走吧，落后很多了。”

　　马文才本来就将信将疑，后来才真正感觉到褚暄是不明白的。

　　回到书院后，有了马文才和褚暄从中调和，王卓然也没找梁祝二人的麻烦了。

　　王卓然来自后宫，他会给褚暄面子很正常。不过他与马文才的父亲是故交这件事，褚暄还是才知道，才明白为什么马文才可以在这般重要的时刻离开书院。

　　原因只有一个，他与褚暄都不在乎王卓然的考评，身份就注定了他们的考评不会低。

　　陶渊明愿意跟着褚暄他们来书院，但前期无意暴露身份，只是去寻了山长及其夫人叙旧，讲学一说延后。

　　而王卓然却有一颗教学的心，抓到了机会就想讲讲课。他的才学不低，基本教学足够，原本一堂课平稳地上着，但却中途出了意外。

　　原因只是心莲路过学堂，顿足倾听，王卓然发现后大怒，言语辱骂毫不留情，听得褚暄直皱眉，特别是他说女子不配在学堂听学，一口一个阴人玷污圣地的时候，褚暄终于蓄满了怒气，拍案而起。

　　“王内侍！学堂乃圣地，你又怎能满口污言秽语，你的礼仪教养呢？我倒是想问问太后殿下，你如此作为，不知可算辱没钦差身份？”

　　除了知晓褚暄身份的人，其余不明真相的学子都惊疑不定地望着褚暄，最主要的是一向拿鼻孔看人的王卓然竟然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他当然惊慌了！

　　朝中能下派的官员不计其数，他若丢了这个肥差，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上来了。他也不怀疑褚暄有没有说大话，对方和太后相同的姓氏就证明了一切。

　　但是，他同样也不觉得自己错了。

　　王卓然挺了挺胸，给自己营造正气凛然的形象。“褚郎君，本官或许言语过激，但所言不虚！女子，就是不能进入学堂！别说这人只是一个低贱下人，即便是士族娇女，也万万不可踏入学堂！”

　　本朝重视教育，男女皆需读书识字，但也仅限于士族，大族皆设族学，族中子女在族学读书，只有家世稍次的士族子弟才会外出求学。

　　尼山书院甚至不收庶族，所以像心莲这种家世想要读书是非常困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