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齐蹇二人用罢午膳回到猎场，余下的文臣武将没了齐之侃压着，也各自有了收获。到酉时，由于清早齐之侃的行径确实太欺负人，除却给齐之侃的一纸黄封未着点墨，其余人等蹇宾也都有赏赐。
之后，祛疫祀神的腊祭、腊月赐福的饮宴，肃穆庄严或欢欣热闹，将士聚欢饮、百官尽笑谈。饮罢，一场好宴散尽，这春节外最重大的节日，便收了场。
略饮了些酒的蹇宾在齐之侃的陪同下进了寝宫，在御榻上坐了。齐之侃对蹇宾说了句“王上少待”，便退了出去。
蹇宾缓过神来，这处便只剩了他与两位跟随他多年的随侍。
须臾，白狼叼了个包袱从窗子跳进内宫，不小心带翻了案上一只插着梅枝的净瓶。没等内侍惊呼出声，白狼长尾一扫，净瓶已稳稳落在一边的裘毯上，全无损坏，只洒了些水出来。而肇事者已身在蹇宾腿边讨赏。
这时，齐之侃自前殿入内，手中端了个素青白的瓷碗，携着一丝清冷的梅香和清甜微温的谷香。
齐之侃一眼瞧见趴在蹇宾脚边的狼，还目露一丝无奈，瞥见裘毯上的水渍净瓶，不禁对它怒目。
感情它功夫不错，竟到王上面前逞威风？
齐之侃快走两步，伸手就要去揪狼耳，不料却被蹇宾握住了手。
蹇宾见齐之侃嗔怪看他，挥退了宫中内侍。待人尽退了，齐之侃才道：“它都被阿蹇宠坏了。”
蹇宾结果齐之侃手中的碗，拉他在身侧坐了，说：“行宫中物什大多寻常，这一件两件的，也不是磕不起。又不是当年南方祭宫，都是贵重之物，损不得丢不起。损了、丢了，便连将军的命都要搭上。”
齐之侃知他所言，乃是二十五年前南方祭宫为天璇军队焚毁、国之重器丢失，以致当时的上将军身死以保全族之事。这位故上将军，是蹇宾的外祖。
他静静在一边陪蹇宾伤感一阵才说：“阿蹇，宫宴上你也没吃什么，吃些粥暖暖胃，我去热。”
蹇宾拦下他，“如此刚好。”三两口将瓷碗里的腊八粥吃了一半，又言，“不信小齐尝尝？”
自二人表露心迹，蹇宾最怕不过齐之侃恪守君臣之礼，叫他半步进不得。此刻也算是逼他一逼了。
你即肯如山中时，为我亲手熬粥，我又何不同寻常人家，与你共进一盏？
齐之侃微红着双耳，从他手里接过碗勺，将余下的粥吃完，放到一边，回头却见他的阿蹇正支颐看他。他拿手擦擦脸，也不见脏污。“怎么？”
“今日尚有一事，小齐是否忘了？”
已有三年腊八节不曾在蹇宾身边过，可往年的节礼齐之侃从不曾忘，今日又哪会不准备。只是这会儿子真要送了，齐之侃反倒吃不准是否妥当。
蹇宾笑，“小齐今日得我一封赏赐，想要什么，自当提来，算作节礼。我也说过，凡我所有，决不吝啬。小齐怎么连还礼都不肯，这般小器？”
齐之侃被盯得无法，只好说：“阿蹇既然如此说，那仍从往年，小白腹下包袱这种，抑或是我袖中，自选其一。”
蹇宾想也不想便拉过齐之侃的手，“自是袖中。”
齐之侃从不在意穿戴，是以每季新衣，多由蹇宾做主，由制衣局照给王的样式，重新降制裁剪，如此，齐之侃所着，都能从蹇宾衣箱里找到相似的，蹇宾一清二楚。他伸手探入齐之侃袖囊，入手微温，似是一块圆形雕花的玉璧，雕工虽算不得精湛，可中心却一笔一划刻着一个齐字，刀刀着心着意。蹇宾心中一动，便要将之取出，却被齐之侃扣住手腕。
“阿蹇可要想清楚，齐家内主的信物，即已送出，盖无退还之理。”
蹇宾恍惚想起，中秋月夕宴后，齐之侃药交换两年前弭兵之盟时蹇宾交给他的信物，蹇宾便是对他说：‘这玉璧，你若执意还我，这天玑往后的位子将来由谁来坐，可就说不准了。’
这般想着，蹇宾抖手挣脱齐之侃的桎梏，将这明显新制的玉璧自齐之侃袖中取出，粗略一眼，他便知与王室相传的虎纹佩相似，他面上笑意愈盛，“你便是想讨，我也决计不会还你。”
你既愿随我出山林步步危局，我又何妨来年放下江山入你齐家祖茔。
“你我白首此生。”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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