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阿羡

次日清晨，蓝忘机照例卯时醒来，看着怀中枕着自己的胳膊睡得正香的人，唇角微微勾起。他稍稍侧过身，扶住魏无羡的脑袋，将自己的胳膊慢慢抽出，然后起身穿衣。但尽管动作再轻，魏无羡还是要醒了，要知道今天可是有一件大事要处理的。

“嗯……蓝湛……”睡意朦胧，将醒未醒之中，魏无羡无意识地唤道，声音软软糯糯，带着晨起的慵懒沙哑，让蓝忘机心中一片柔软。

“我在。”他应道。“时辰尚早，可再休息一会。”蓝忘机轻轻地拨开他额间的碎发，眉眼温柔。

又过了一会，魏无羡才完全睁开双眼，清醒了几分。他坐起身来，看着坐在床头的蓝忘机问到:“蓝湛，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蓝忘机温声道。

“我还是起来吧，今天不是还要去蓝先生那里吗？”魏无羡一边找衣服一边说道。

“好。”蓝忘机一边答应着，一边替他找到衣服，想替他穿上。

“不……不用，我自己……自己来……”魏无羡看着他手中的动作，不禁脸上一红，连忙伸手抢过衣服给自己穿上。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那难得的羞赧的模样，唇角漾开一抹微笑，浅色的眸子中闪动着细碎的柔情。

两人洗漱完，门生又送来了早餐，简单用过之后，便向兰室走去。

兰室

蓝启仁和蓝曦臣已经在等候。蓝忘机和魏无羡向他们行了一礼便站在那等着他们发话。

蓝曦臣见状微微笑道:“你们不必如此拘束，此次只是想让你们真正确认自己对彼此的心意，毕竟这件事关系到你与忘机的一生。至于具体事宜，还得与族中长辈细细商量。”

“叔父，兄长，我等了他十六年，如今终于等到了，忘机此生非他不可！”蓝忘机双膝跪地，郑重地说道。

闻言，魏无羡霎时红了眼眶，也跪下来，一改往日嬉笑的模样，直视着蓝启仁:“蓝先生，我也算是死过一次的人，活了两世，只有蓝湛这么一个知己。以前是我愚笨，不知道他的深情厚谊。我也知道，我性格跳脱恣意，尤其是在听学时让您对我的印象格外不好。但是，我发誓，我绝不是什么一时兴起，我只想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白头偕老，相守一生！”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一双清亮的眸子中满是坚定。

“魏婴……”蓝忘机看着他，他的一番剖白，犹如一记重锤直直地砸进蓝忘机的心里，让他眼中酸涩，但更多的是感动与心疼。

魏无羡也转头看向蓝忘机，朝他笑了笑，仿佛在说以后不会再是你一个人。

“好了，你们也不必如此，你们的事我既已同意，便不会反悔。”在一旁一直静默无声的蓝启仁忽然开口道。

蓝忘机自小父母双亡，尤其是在母亲去世后，虽恪守规矩，在世家弟子中出类拔萃，但性格却是愈发沉闷。直到遇到了魏无羡，他的眼中不再是古井无波，而是有了闪烁的光亮，变得有人情味。虽然是很小的变化，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很大的转变。他也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个侄子对旁人如此在意过。十六年前，魏无羡跳崖身死，蓝忘机是什么样，他再清楚不过。他为了找他，开始四处游历，惩奸除恶，得了个‘逢乱必出'的美名。在此过程中，他褪去了年少青涩，变得愈发成熟。他为了魏无羡，受了三十三道戒鞭，寒潭洞面壁三年，又亲力亲为地将阿苑当作蓝氏亲眷子弟抚养长大。这么多年，他的执念从未减弱过，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强烈，眼中的沉郁寂然也愈发深重，也只有在看到阿苑时，眉目间才会燃起一抹光亮与希冀。十六年后，不论是在金陵台，还是在乱葬岗，他都义无反顾的相信他，护着他。那日他说的那番话着实震撼到了自己，这世上，还能有多少人能像魏无羡那样被世人唾骂指责，却一直保持赤子之心？他一直以为循规蹈矩便能不出差池，是对后辈有益处的。但是真的是这样吗？活了大半辈子，在蓝忘机的那番话下，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刻板迂腐，自己一直以来恪守的那些规矩也有所松动。或许，世事变化，自己也要改变对事物的看法。相对于魏无羡和蓝忘机来说，他觉得自己还没有他们活得通透。罢了，只要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过得幸福，规矩……也没那么重要。

“叔父……您真的同意了？”蓝忘机有些不敢相信。

“蓝先生。您……”魏无羡也不敢相信一向家教甚严，刻板迂腐的蓝先生竟会如此轻易地同意了他们，也不禁在心下好奇，蓝忘机到底和他说了什么。

“不错，叔父一向说话算话，既已答应，便是一锤定音，你们不必担心。”蓝曦臣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人高兴之余也有些心疼，他们终于苦尽甘来，找到了心之所属。

“多谢叔父(蓝先生)成全！”两人叩首行礼，皆异口同声的拜谢。

蓝启仁抚了抚灰白的胡须，少有温和地说道“不必谢我，你们如此的深情厚谊在这世间也属实难得，以后定要共沐风雨，不离不弃，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是！”两人又一次拜谢，再抬首时，眼角都闪烁着泪光。蓝忘机的脸上更是露出了少有的幸福笑容。

“好了，你们也都起来吧。”蓝启仁又开口道。他看着相互扶着起身的两人，心中顿觉如释重负。也许，自己一直都错了吧。

“魏公子，你既与忘机心意相通，是不是应该改口了？”蓝曦臣对魏无羡半开玩笑地说道。

“改口？改什么口？”魏无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与忘机要结道，是不是要唤蓝先生一声叔父，叫我一声兄长？”蓝曦臣微笑道。

“这……”魏无羡一时语塞，脸上有些作烧。他转头看向蓝忘机，却听到蓝忘机极其认真地开口道:“要改。”

“啊……我……”一向能说会道的魏无羡突然有些结巴，脸上也是一片红霞。

“忘机说得没错，是要改的。”蓝启仁也摸着胡须说道，看向魏无羡的目光中少了些许严厉，多了几分慈祥。

“我……这……”魏无羡难得地踌躇了起来，嗫嚅了半天，才红着脸朝着蓝启仁和蓝曦臣行了个礼:“叔父，兄长。”

蓝曦臣点点头，又对魏无羡说道:“那我们日后就叫你阿羡可好？”

阿羡？魏无羡脑中登时空白了一瞬，这两个字似有千斤重，令他胸腔酸涩发胀，泪意上涌。如此熟悉又陌生的称呼，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了？从小到大，只有师姐才会这样亲昵地称呼自己，只是……

“魏婴。”蓝忘机将他的悲伤失落看在眼里，心疼地轻唤。

魏无羡摇摇头，冲蓝忘机勉强一笑:“没事。”又开口对蓝曦臣说道:“好。”

“既如此，具体事宜待我们与族中长老商量好之后再告知于你们，剩下的，你们不必太过操心。”蓝曦臣笑得温润。

“好，那蓝……叔父，兄长，我们就先告辞了。”说完，两人便行了礼，一起离开了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