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个病人

Chapter 1 无物为真

22 鸢尾花与风信子

夏沐风心事重重地敲了敲陆局办公室的门，陆乘风并不惊讶，在市局一干老刑警的认知里，这孩子平日里是个只在凌晨出门闲逛的资深宅男，对学业不怎么上心——反正人家十七岁的时候就搞定了一般人二十三岁才能学完的东西，对课本不感冒也无可厚非。不过，此人在温柔敦厚的同时又能自由自在地无法无天，且这两种状态丝毫不会发生一丁点儿冲突，夏沐风无论处在哪种状态下，都颇具仙风道骨，看上去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家，再加上自幼体弱多病，自带一种类似诗人的忧郁气质，据传很受女生欢迎。但这位同志格外风清气正，无欲无求，唯一的爱好就是巧取豪夺前辈们口袋里的各色糖果，对各类犯罪事件及手法都颇有心得，是个出色的犯罪理论家。每逢大案要案，这位仙家必飘然而至，之后各种旁敲侧击，启迪民智，案子就开始顺风顺水，最后成功告破，夏真人两袖清风，只取三颗糖果和两成功劳便飘然而去。陆乖风有时候想，如果这孩子在公安队伍里，绝对是最优秀的人民公仆，没有之一，奈何此人志不在此，亦不好为人师，比较封建迷信的说法是，“仙家的事，缘分到了，自然会来。”陆局万万不肯让这位仙家从事高强度工作，已经给他找好了替补，并委托洛队代为转告，本来，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相当完美，奈何夏真人跟开了天眼似的，在替补和洛队到岗之前又一次宿命般的飘然而至。

陆局无奈地看着他，熟悉的浅灰色高领毛衣，轻薄的蓝色围巾，清瘦的面容，干练的短发，等等？这小子换发型了？上周见他都还是卷发呢，陆局对夏沐风的新发型相当感兴趣，他一抬眼，发现面前的年轻人久违的露出了愉快的笑容，连眼底都带着明媚无比的笑意，陆乘风觉得，他这一笑，本来阴沉沉的天空也跟着亮堂了不少，夏沐风愉快地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啊，呵呵呵……”他克制地轻笑着，陆局好奇地问他：“你这是中了几个五百万啊？这么开心？”夏沐风笑而不答，和陆局兜了个圈子：“郭嘉不死，卧龙不出，明白吧？”陆乘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但还是端出了老前辈的架子，一边窃喜，一边教训夏沐风：“滚滚滚，有事没事咒自己早死，什么毛病？”夏沐风没接茬，笑着说：“那您老可有眼福喽，孔明和郭奉孝的史诗级会面啊……”陆乘风想了想，好奇地问：“你俩都还没见面呢，你怎么对人家那么有信心？就不担心我找到个水货？”夏沐风的桃花眼十分狡黠地动了动，眼神中带出几分不甚分明的幸灾乐祸：“您老在某些事情上的反应还真是迟钝，当年怎么追到刘阿姨的？”陆局笑了笑：“组织安排的嘛，话说你小子追女生有一套啊，难怪这回不想摸鱼了，那什么，百年好合啊。”

夏沐风略施小计，把话题引向了中老年人最爱的对象问题，他并不着急点破，反而驾轻就熟地陪陆乖风聊了起来。他不着痕迹地装出真显摆，假抱怨的语气，非常漫不经心地说：“要真能百年好合倒好，那个女人……麻烦得很哪……”陆局的好奇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用过来人的语气开导他：“没关系，好事多磨嘛，你俩的时间还长呢，慢慢处嘛。”夏沐风笑着说：“打住打住，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没事泡自己学生干嘛？好不容易为人师表一次，您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不好吧？”陆局笑着说：“我早就说过，多安排点儿社会活动对你特有好处，这不？你立刻就体验到人民教师朴素的自豪感了。”夏沐风好奇地问：“您是怎么挑到桑稚野头上的？”陆局笑了笑：“你梁老师推荐的，他还说小桑是你最喜欢的学生，还问过小费呢，三个专业人士共同举荐的人，我肯定要从善如流嘛。”夏沐风笑着说：“我说点儿你不知道的，小桑有个姐姐，叫桑露浓，您应该想起来了。”陆乘风一惊：“六年前的最后一个失踪者？！”夏沐风点点头：“这就是我放弃摸鱼的主要原因，比较担心小桑，她的姐姐是她唯一的施压点。”陆局一愣：“你可别告诉我，你尝试过把她逼疯。”夏沐风笑眯眯地摇了摇头：“她是个很棒的诗歌素材，我倒是对唐景瑜这么干过，毕竟，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哭出来的话……会很有趣。”陆局无奈：“格局啊，资深变态的格局呢？”夏沐风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如果，爱才是最扭曲的诅咒呢？”

陆局实在是想不出“爱”和“诅咒”之间有何联系，不过夏沐风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说完这句话后，夏沐风一言不发，直到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陆局，人带到了。”夏沐风笑了笑：“陆局，接见特殊人才这种事得您去。”陆乘风白了他一眼：“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夏沐风想了想：“嗯……家访算吗？”陆局无语，倒是进来的两人一个异常惊讶，一个一脸淡然。贾文清一脸的不可思议：“小夏？不是都让老洛告诉你不用来了吗？”桑稚野认真地解释：“那个，如果是前辈的话，出现在这种地方是很合理的。”贾文清震惊：“前辈？不可能吧？”夏沐风无奈地摊了摊手：“没办法啊，梁老师的身体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前前后后被迫代了一年多的课，每天都在过教师节，挺惨的。”

贾文清想起了“夏沐风很受女生欢迎”之类的小道消息，陆局看了看表，起身告辞：“快八点了，我和几个老同志又要被拉去问话，争取能帮到你们，汇报工作的事暂时找法医科的杨主任，我避避嫌，行踪报告下午就交上来。”夏沐风想了想：“那费叔叔呢？”陆乘风想了想：“济舟的身体一向不好，应该只是走个程序，再说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嘛，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去看看他，这次的案子复杂，牵扯也多，而且都是你费叔叔的心结，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你开导开导他。哎，小贾，看好洛鸣那个迟到早退之王啊，我走了。”

贾文清留下来收拾办公室，夏沐风拿出一支新鲜的香根鸢尾，递给桑稚野：“拿着，算算日子，差不多还有半个月，我陪你一起去吧。”桑稚野一愣：“原来那些花是你送的。”夏沐风笑了笑：“不止，墓地周围的风信子也全是我种的。”桑稚野想了想：“都是姐姐喜欢的花呢……”夏沐风点点头：“她的灵魂能否重获自由，就全靠我们了，要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