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陷入了沉思,他似乎进入了思绪的无人之境,鬼木站在他身后,也无从开口
按理讲鬼木是见证了这一切,并且也应该是唯一有能力为寒梅排忧解难的人,但他自己觉得棘手至极,无从下手,甚至他了解前因后果,却无法设身处地为寒梅排忧解难
只好在寒梅身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回到刚才众人见证是非的房间,寒梅定是厌恶王只鹤曾在里面站过,不肯再回去了,刚好适合自己安静一下
刚迈进门槛,便看见那一抹青色身影平稳地坐在椅子上,后背微微向后倾斜,姿势萎靡极了,极为放松
鬼木见了,没多言,慢慢走过去,顺着解恨的目光落座于桌子的另一侧
解恨鬼木大人,怎么不陪着寒爷,与厌恶之人发生不愉快之事,他现在应该很需要你吧
一反常态,鬼木没有立刻就回嘴道出些什么,反而是沉默片刻,用略微低沉的声音回答
鬼木 若是我们真的如寻常人,如今有权、有势、有钱,都不知该多快活了
鬼木可我们这样的人,心是一道门,平日里把过去锁住,想不开了,就把未来锁住,钻起牛角尖来,就把现在锁死
鬼木 能让谁进来呢,就觉得全天下的恶意,都死灰复燃,想要将自己燃烧殆尽,再看谁都要多揣摩几分
鬼木 我知道需要我,是我无法梅需要我的时候,为他做些什么
解恨 大人不必忧心,您了解寒爷如同落叶知根一般,就算无法时时刻刻都做那个能为他排忧之人,也为寒爷解了天下许多难事,没法时时刻刻让他快乐,少些忧愁也是好的
鬼木 你当真这么觉得
解恨 当真,我以为大人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鬼木 不够好,还是不够好,老是想着自己已经付出过什么,就要与自己得到的那份爱做对比,相较之下,难以平衡
解恨 您的意思是,寒梅大人不够爱您
鬼木垂头丧气玩着衣服的一角,孩子气极了
鬼木 我觉得他不够爱我,至少比我爱他少
鬼木 我知晓他的全部,可是却常常觉得相处之时,少了些爱意,好似我不先说出口,他便永远不会提,梅的往事太多,我参与了,没参与过,他都不愿意拉我入局,常言
鬼木 旁观者清
鬼木 可实际上,把我当作局外人罢了
解恨 鬼木大人,为何不往好处想,或许寒爷只是想让您这一生轻松些,不似他一般被往事故人纠纷烦扰。
鬼木 我何尝不知,可真正的贴心之人当真如此吗
鬼木 寻常贫贱夫妻,秉烛夜谈话喜忧,而我也想为他排忧解难,却无法走进他的心
鬼木 他心里装了别人,而我知道,他也知道我清楚
解恨有些听不懂,变得有些迟钝,不解地抬头看着鬼木
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肌肤无暇,嘴角上扬起的弧度里透露出对自己的讥讽,眉目如画
解恨 大人这般的容颜也无法得到寒爷的爱吗
鬼木 我倒是想,寒梅是个只看容貌的人,可他偏偏是个钟情于感觉和往事的死心眼
解恨 那个人是遮恶尔吗
当解恨问出这一句时,自己也有些吃惊,懊悔着一时嘴快,却见鬼木点了点头,解恨脑子轰的一下成了混沌空白,似乎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心内有些难以缓解的激动。
鬼木 你见过遮恶尔了?在寒山岭,那个戴着鬼面的男人
其实解恨早有感觉遮恶尔与寒梅关系匪浅,也曾在心中偷偷想过,如今得到证实,无比震惊
鬼木 我从没在寒山岭现身过,也许遮恶尔从不知道我的存在,年年冬雪他都要日日与寒梅在乱峰吃酒,可酒醉了却当着梅的面,叫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鬼木 何其悲哀
鬼木叹着气,一只手手舒展着自己的眉毛,语气透出的疲惫是未经历了许多事的解恨所没有的
解恨 寒爷是为了遮恶尔去永昼城点灯吗?
鬼木没有反驳,解恨心中就已经了然
说不吃惊是假的,毕竟古往今来,哪有人无私到赌上性命为别人点灯呢
解恨 这是我从未想过的
鬼木 我无法阻拦,只能陪着他
鬼木 比起一个爱人,我更像是他的影子,能追随着他的身影,踩过泥坑,踏过河水,攀越山峰,在荆棘林里遍体鳞伤。
解恨心里仔细思量,影子追随一个人的时候,也会为他一步之差而犹豫吗,但他没开口问,反倒是提起了王只鹤的事情
解恨 大人,王只鹤是怎么一回事?
鬼木瞥了眼解恨,抿了抿嘴
鬼木 王只鹤,丹鹤圣人,寒先望发配其于东止驿,像是得了什么杀令,敢在这个时候回来,听他的意思,像是进入昼城的关键一环在他身上。
解恨 他?精灵‘‘运’’在我们手里,妙音娘子说过,待到了琼玉城,运就会为我们打开城门
鬼木 妙音?那个女人嘴里没几句真话,全听不可全信
鬼木 她从未同你们提到过王只鹤要参与这件事,可寒先望却早就安排好了,他身为寒梅的师父怎么会不知道寒梅的心性
鬼木 这人厉害就厉害在,有一群疯子愿意给他卖命,就算他是死了,疯子也愿意 秉着他的心意,继续做事
鬼木 寒梅不会杀了妙音,是因为芳菲忆,两个女人看着光鲜亮丽,风华绝代,实际上一个比一个毒辣
鬼木 手段更是一个比一个残忍,那些人脑子不正常你懂吗
鬼木 不过王只鹤会说的,他会交代清楚,毕竟他要以这个,作为活下来的条件,他也不像个正常人,给寒先望卖命的,能有几个正常的?
解恨 那寒爷呢?
鬼木 他要是脑子好使,早就跟爷远走高飞了
解恨不可察觉地摇了摇头,看着鬼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鬼木 我真是不懂
解恨 我也不懂
鬼木 偏偏那遮恶尔一门心思要复活念善童子,疯子,一群疯子,比妖鬼疯魔更甚
解恨 您不是也放不下寒爷
鬼木 我同他们不一样
解恨 哪里不一样
鬼木顿了顿,随后烦躁地摆摆手
鬼木 总之就是不一样
解恨心想着,这四人是个死局难解,然且无人肯先退出,唯一一个看似已经不起作用的棋子念善童子,这些年却神奇般的牢牢锁住了局面
解恨更关心的其实是鱼楼,从寒爷的话中得知,鱼楼应该是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解恨 我想问的是
解恨 鱼楼,究竟是谁
听到这一问,鬼木微微愣了一下,笑容有那一瞬的僵硬
鬼木 刚才寒梅没赶你,这是寒山岭的忌讳,你别问,听到多少知道多少就行,别去往深了挖
鬼木 有时候知道真相未必对你好
解恨曾听闻过神树一名,但当初并没有仔细去探究,看样子,这是个禁忌,应当避讳的
解恨 明白了
仔细想来,自从跟随寒爷上路,他就当真被寒爷当成了性命与共的人,许多时候,非但不隐瞒着他,反倒是怕他起疑心,而让他参与进来
或许这是寒爷待他的不同之处吧
可越是如此,越让解恨有妄想全知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