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飘零何处所

“您看，您是从京里过来的，啥样的美人没见过？咱这儿穷乡僻壤的，就剩这一个雏儿，确是个标致人，可惜性子太烈，一直不肯服。您瞧，她是自己把自己作弄出病了，这价钱上……”

我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张着嘴微微喘气。昨夜挨的窝心脚让我半夜吐了两次血，此时呼吸都难以连贯起来。

这家窑子的老板似乎又想把我转卖掉，听口气……好像是去京城。我奋力地提起些精神，看向门口。

那买主也正在打量着我，似乎是青楼里店小二的打扮。

京城……若是能回到京城……

我不得不放下骄傲，装出一种可怜的，求助的眼神看向他。

“成，那吾把她带走了。就按你说的三十金钱吧。”

我稍稍放心下来，甚至有些感激。但我现在遍体鳞伤的，胸口疼得甚至让我难以牵动嘴角对那买主笑上一笑，只略点点头以表谢意，缓缓翻过身合上眼。

“呀，三十金钱……这买个花魁苗子，倒也不贵，只是你怎么带来了身上这么多伤还病殃殃的姑娘？”老板娘不满地对手下说道。

“莫妈妈，这姑娘虽病着，那也是上家儿逼得太狠了，活活把这样一个美人打成这样的。您看她这，手柔腿软身段儿美的，好好医治好好教导，将来她成材的时候也可大赚一笔不是？”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听门口两人小声议论着我。

其实我刚刚睡醒，且是这几个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不是被咒骂吵醒，也不是被冷水泼醒，也不是被抽来的鞭子痛醒，也不是被踢醒。

况且这儿安安静静，床铺柔软，房间中的香炉还散发着……唉，的确是青楼女子才会使用的香料，太媚了些。只是这已是这么多年来我用过最好的了。

正想着，这位莫妈妈突然回头看我，我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看着她。

“呀，姑娘，你醒啦？”

她走近我，我却习惯了畏畏缩缩似的，以为她要突然抽出鞭子或者藤条打我，吓得立刻弹坐起来，裹着被子往里缩，动作太大，牵动着我体无完肤的躯壳，疼得我嘶嘶吸气。

“姑娘，哎哟，我说姑娘，”她优雅地扇着扇子，袅袅婷婷地走到床边坐下，探望病人的姿势，却是打量的眼光，“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会打你。你是哪里人？家里兄弟姊妹几个？多大了？”

我还是有些惊恐，但又惧怕毒打，有些想讨好她。

这莫妈妈看起来亲切却又有距离感，但确实不像会轻易折磨我的，刚刚还说，想好好地培养我呢。

所以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我打起精神回话：“奴……就是这京城人氏，有一个哥哥，但家里人都死了……奴被拐子们卖来卖去，辗转多地，今年总也有十……十六了。”

莫妈妈继续用审视的眼神看着我：“姑娘，我看你曾是达官贵人之家的女儿罢？你跟我说实话，拐子们好好的，为何打你？怕是你心气儿高，不愿在我们这烟花柳巷里以色侍人罢？若是如此，我徒留你也无益，不如我送你出……”

不！我拼命摇摇头，攥紧被角：“不！不出去！”

我如今这样……还能去哪儿呢？皇后娘娘和五殿下……不行不行！不能让五殿下，不，陛下，不能让他看到这样的我！

泪水又禁不住滑落，我抬手抹掉，用力摇摇头，表明自己真的没事。

莫妈妈似乎见惯了人情世故，贴心地替我理理被角，“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两天，我再来看你。”

他们二人离开后，我又缓缓躺下，摸摸胸口……我的金梨花！我的金梨花呢？

我吓得手脚发麻，恐惧使我再一次弹坐起来，掀起被子和枕头，金梨花……五殿下赏我的金梨花……我不能没有它！

床上找寻未果，我连忙下床，终于见它就在在桌上同我叠起来的外衣上放着。

我这才安下心来，握住金梨花放在心口，蹲下来呜呜哭起来。

京城……我算是回来了，可日后，我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