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对手

次日早晨，欧鲁抖成筛子似的告诉利威尔，头天进行立体机动装置训练的时候，利兹曾从一颗树上摔下来，等他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神情自若地站在原地拍身上的灰土了。当他询问对方是否安好，得到的是肯定的答案，于是他也就放心了。那是利兹当天最后一节室外训练的课，下课后她便照常去了澡堂，换上干净的衣服后才与佩托拉汇合，继续补习需要放进脑袋里的知识。

可怜的欧鲁一觉醒来发现出了教学事故，面对兵士长阴沉的脸色，不由得双腿发软。

“以后，”利威尔望了一眼欧鲁，而后用视线扫视了一圈其他利威尔班的成员，“问利兹话的时候直切主题，例如‘是否受伤’或‘身体哪里不适’，不然这小鬼脑子转不过弯来。以及，教学的时候注意安全，不要让她乱来。”

众人整齐一致地应声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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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信号弹的种类就分这些啦，”佩托拉说着，一边将扔得七零八散的蜡笔整理好，“利兹，你都记住了吗？”

她的学生歪着脑袋，盯着纸上三种颜色的圈看了好半天，然后点了点头。

佩托拉嫣然一笑道：“那，当我们遇到巨人的时候应该发射什么颜色的信号弹？”

利兹沉默了几秒，手指缓缓地挪向白纸上画着的黑色的圈，就在佩托拉要出言提醒的时候，她忽地顿了一下，而后将手指放到了红色的圈上。

佩托拉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那遇见奇行种呢？”

利兹很快将手指挪到黑色圈的位置。

“答对啦。”佩托拉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今天表现得也很好哦，利兹。”老实说，自从开始负责教授利兹的功课，佩托拉开始逐渐转变自己先前的观点，就像韩吉分队长判断的那样，这时候的利兹更像一个初识世事的儿童，而不是青少年。

利兹很喜欢被她拍拍脑袋，每次这样做，佩托拉都能轻易发现对方的神情变得柔和许多，似乎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不过，今天的利兹有些心不在焉，佩托拉注意到她时不时会将视线转向窗外，几分忧郁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呢？佩托拉很不解，暗自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为了让利兹心情好一些，她拿起橡皮擦，试图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利兹，你知道橡皮的传言吗？”

利兹果然回头看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佩托拉接着说道：“据说，如果你在你的橡皮擦上写上你喜欢的人的名字，然后把这块橡皮用光，那个人就也会喜欢上你。”她微微一笑，这是佩托拉孩童时期曾在女孩子之中风靡一时的故事。

利兹没有作反应，深邃的眸子依旧一动不动地望着佩托拉，似乎在等对方的后续。

佩托拉将橡皮擦外面的纸壳撕下，露出内里白净的橡皮，她把它放到利兹的手里：“要不要试试看？”

利兹垂下头，纤细的手指捏起那块橡皮，眸子凝视着这个小东西，一副沉思的模样，然后，她将橡皮放到桌子上，拿起了笔。

佩托拉耐心地看着她。

良久后，利兹终于将笔尖落到橡皮上，开始移动。

佩托拉好奇地凑过去，见对方画了一个小人儿的头。由于橡皮偏小，利兹画得也很简单，小人脑袋画好后，她用两条横线加上小点儿代替了他的眼睛，几条分别往左和往右的斜线表示头发，小利兹转动脑袋，睨着自己的作品，她咬着笔尾巴想了又想，而后在小人的下巴上方画了一条向下弯曲的弧线，就算是嘴巴了。

完成后，利兹又左右检查了一遍。见她落笔，佩托拉瞅着眼下的小人儿，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

利兹见她乐了，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利兹呀，”佩托拉力持将笑意压下去，但可惜收效甚微，“这是兵长吗？”

利兹点了点头，神色笃定。

佩托拉不由得再次瞥了一眼那只小人儿脑袋，画得非常简单，却又略有点说不出的传神，尤其是那小横眼，莫名竟能捕捉到一丝利威尔兵长的神韵。

她终于向自己投降了，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起来。

利兹就偏着头，默默地盯着她，等待对方笑完。

那天晚些时候，佩托拉将那只橡皮擦交给了利威尔。

“这是什么？”利威尔盯着那只样貌不甚讨喜的小人头，问部下道。

佩托拉眼看跟前一大一小两个利威尔的对比，拼命忍着笑意，回答道：“是利兹的大作。”

利威尔睨着对方，想不到这个奇模怪样的小人头有什么特别的，可以让平素还算稳重的女部下当着自己面公然一副憋不住笑的样子。

回自己房间的途中，佩托拉一边哼着小调一边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有些发僵的肩膀，楼外，夜幕已经降临了，她眸子一瞥，看见黑夜中镶着一轮又圆又亮的明月。她记得，利兹来的那天，月亮也是这么圆。算起来，足足一个月了。

佩托拉扶着窗棂，楼宇中走廊空荡荡的，她孜然一人。佩托拉将右手伸了出去，享受着柔和而略带寒意的夜风轻轻拂过。

她不自觉地回想起利兹在课上打瞌睡的样子，小小的脑袋就靠在她这个老师的手肘上，一副努力强打精神、眼皮却不受自己控制地要阖上的可怜模样。佩托拉微然一笑，呢喃道：“不知不觉，多了一个小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