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下针了，兵长

露西亚闻言笑了一下，颔首道：“你们等一下，我去准备。”言罢，她转身走到各个装有医疗用品的柜子前忙活起来。

利威尔将视线转回利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裸露的背脊，想了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说：“从前面套上，两只胳膊伸进袖子里。”

旁边的露西亚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医疗值班室属于整个调查兵团中极少的几间配备了供暖设施的房间之一，按理来说还算暖和，这才多久，就怕病人冷着了？

不过既然利威尔发话，利兹向来都是乖乖照做的。按照利威尔说的穿了外套后，她抬起小臂，过长的两只袖子耷拉着。她的身子很小，即便是利威尔的衣服，依旧是过大了。

利威尔蹲下来，将对方的两边袖口向上卷，直到她能露出手。

随即，他想起什么，回头问露西亚：“你一个人就能缝，还是需要叫助手来帮忙？”

露西亚头也没回地说：“虽然一个人会比较麻烦，但也是可以的，就不叫人了，大晚上的，等叫来，缝也缝完了。下次赶早来就行，对伤员也好。”

利威尔听医生说话的一小会儿工夫，利兹又打起了瞌睡，她拽着利威尔的袖子，脑袋开始钓鱼。

“兵士长，利兹要是困了，就先把她放到床上吧，反正也是要躺上去的。”露西亚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说道。

利威尔于是很配合地将半睡半醒的人扛起来，放到了医务室的床上。

利兹一挨着柔软的床，本就不清醒的脑袋立刻当机了，利威尔见她双眸完全阖上，头一偏，就这么迷糊地睡了。

他要去拉床尾的被子过来，发现对方睡着了依旧紧紧拽着自己左手的袖子，他想将其拉开，换来的是对方在浅睡中若有若无的一下呻吟，似乎在抗议。

利威尔再次揉了揉眉心，劝说自己不要跟一个受了伤的小鬼计较。做好心理建设后，他身子向侧倾，同时努力伸长胳膊，单手将床尾的棉被扯了过来，将利兹的双腿盖在下面。

待露西亚医生准备就绪过来一瞧，病人已然睡得忘乎所以，要是不看伤痕累累的脊背，光看女孩红彤彤的脸蛋，很难想象这是个受了伤的孩子。她惊讶地感叹道：“兵长，利兹心也真够大的。”

利威尔嗤了一下，而后说：“这个小鬼的事，你就不能按常理来看待。”言下之意，这就是个匪夷所思的小鬼头。

露西亚回忆了一下和利兹打过的照面，赞同地点点头。

她开始给利兹注射麻醉剂，一边说：“这是局麻，按理来讲病人不会有感觉，更何况她睡着了。不过我还真不敢断言小利兹会不会中途醒来，或者在睡梦中翻身，兵长，你还是替我把她按住，不然一会儿扎歪了，还得拆了重来。”

利威尔听罢，伸出没有被利兹牵制住的右手，稍微用力按住了利兹后颈位置，确保她不能下意识翻动身子。这样做的时候，他的目光则跟着露西亚的动作。他看见医生将一大一小两针管的注射剂打入了利兹背部，细长又尖利的针泛着银光，从少女皮肤上抽出的时候，针眼处涌出鲜红的血液。

露西亚用镊子夹着棉花将血吸走，然后开始专注于给病人的伤口消毒。

“兵长。”

“干什么？”

露西亚咽了口唾沫，轻轻说道：“你觉得，利兹是普通人吗？”

“你觉得她像普通人吗？”利威尔反问道。

露西亚不作声了，这样问好像是有点傻。

消完毒后，她拿起一根穿了线的银针。

“我要下针了，兵长。”她说道，提醒对方注意按好病人。

利威尔的手上略微加了些力。

露西亚见如此，不再多言，开始正式为病人缝合伤口。

针头扎进少女的肌肤又出来，连着的长长的细线变成了鲜红的颜色，露西亚有条不紊地工作着，她的手套也逐渐被斑斑血迹染成红色。

利威尔垂眸凝视着对方的动作，尽管利兹并没有任何动作，他按压病人的手也一直没有松劲。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露西亚缝合到伤口最深的地方的时候，利兹的眉心微微一动，身子随即晃动了起来，唇瓣翕动，发出“唔唔”声，抓住利威尔的手也松开了。

利威尔立刻更加用力地将她按住，同时沉声道：“不要乱动，利兹。”

他言罢，利兹逐渐安静下来，但始终没有睁开双眼，人依旧是睡着的，眉心微微皱在一起。

露西亚纳闷地悄声嘀咕道：“还真疼了吗？剂量用得不轻，怎么会呢。”

利威尔没有说话，他垂眸凝视着眼前躺着的人。利兹的半边脸陷在枕头里，另外半边面朝着自己。他眼见这张小小的脸蛋变得苍白，小而密的汗珠一点点渗出来，挂在她的被碎发遮去的额头和眉眼间。利威尔不着痕迹地吸了一口气，眼珠子不自在地往旁边移去，这时，他的余光捕捉到什么，目光旋即转了回来，他发现，利兹的睫毛下隐约浮出点点水光。

利威尔心中一动，他刚刚自由的左手手腕往回一折，将利兹好不容易才肯松开的手握进了自己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