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待我护你

这一夜，终是难眠。繁寻起身更了着装，换成一袭青底白衫，拿着穹留，提了那壶“独酿百年”，出了清水宫，不知不觉便到了长歌廊，索性落坐，独自举杯邀明月对饮，一杯又一杯，酒入愁肠愁更愁。

看着在长廊外湖水中微微荡漾的玉盘般的月亮，杯中酙满的倒影又是指环大小的月亮，繁寻笑笑，大抵是醉了。

繁寻一敬雪屿，三百年的离别，愿姥姥原谅麓儿的不孝。

这一杯繁寻一饮而尽，她再斟了一杯：

繁寻二敬上水，三百年的承诺，愿殊城明白繁寻的用心。

繁寻三敬……三敬……三敬谁呢？呵呵。

繁寻独饮，不知三敬为何，一杯又一杯，一盏继一盏，三敬为何。

柳燃三敬为我吧。　　

只听得一温柔之声应到，繁寻缓缓回头看，原是善使，但是此刻她无心去保持她的威严，看他未有歹意，也不想去追究他为何出现在此，而不是在善使居住的外宫安睡？况且她认为，他是不知道她是上水之主的，她素装简衣，只是一介平凡上水宫人。

今夜她只想一醉方休，看着这坛名曰独酿百年的酒，她想起这酒还是初到上水的那年春天，殊城特地遣人到知空山采来的新露桃花所酿，最初名为醉生梦死。

想来殊城当时在花苑里亲自埋着这几坛酒，还不忘打趣一旁坐在凉亭里赌气的繁寻，要她起个文雅的名字，繁寻正恼他昨日理政太晚，竟忘了回清水宫和她共餐。便说说酸话气殊城：　　

繁寻叫醉生梦死好了，尊上你那么喜欢上朝理政，就让你和你的奏折醉生梦死罢！

此话逗得殊城爽朗一笑，更是要遂她的愿：

殊城那就叫“醉生梦死”吧！

这样便气得繁寻面色难看，带着守宫人扭头就走，殊城哪里忍心，放下铁锄，赶紧追上繁寻，一把拉过她的手，顺势将她搂进怀里，轻轻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凑近她的耳边温柔轻道：

殊城奏折再好，哪里及你半分让人“醉生梦死”呢？

繁寻回想起来，当年温柔，仍在耳侧。　　　　

三百年已过，时去人逝，这坛酒，还能否真的借繁寻一夜醉生梦死呢？

回过神来，听懂了柳燃的话，她只是笑笑，递给他满酒一盏，他接过，看着她身旁的剑，嗅酒道：

柳燃如此烈酒，如此寒剑，姑娘柔弱如此，实不适合，何苦为此？

繁寻哈哈哈，何苦为此？哈哈哈哈，何苦为此？

繁寻索性直接提壶倒酒入喉，一口下肚，顿了顿然后问：

繁寻阁下如何称呼？

柳燃在下，柳燃。 

繁寻柳燃？一柔一烈的两字合称，寓意何在？

说完这话的繁寻，眼皮已经开始加重，三百年喝酒练出来的酒量，还是抵不住回忆悲苦的酒劲。

柳燃姑娘，名与字而已，何来寓意。

她的确醉了，坐靠在长歌廊上，沉眠过去，所以也听不到他这一句话：

柳燃其实对于这些，你我，大抵，都早已知晓的。

他的眼眸深邃，如一条没有一丝波澜的河，把这湮界的一切沉迷，可眼里却被月色衬出晶莹，他缓缓走近，别过她的头靠在他的胸膛，柳燃集法于右手之间，在毫无防备的繁寻后颈烙下一叶淡黄色火焰纹路：

柳燃这上水，让你甘愿离了雪屿，三百年，你真的快乐的，又有几日？

柳燃（如今，待我护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