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美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我即将退休前的一年。
这一年里,惠子病倒了。
毫无征兆的......
“夏目君,我可能,不能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不,惠子。”
我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悲痛再难自已:“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旅行。你说过的,你要登上埃菲尔铁塔,亲手拍下巴黎的鸟瞰景,你还好拍下极光,拍下金字塔......你说过的,你还要把旅行的照片贴满你的手账本呢,惠子。这些愿望你还没有实现呢!振作一点啊……”
“巴黎......极光......”
笑靥轻轻拭去了她的病容。惠子倒在床上,仿佛即将飘零的樱花,憔悴而美丽着。
“夏目君,比起那些......我更想让夏目君再牵一次我的手,漫步过那片美丽的荷花田,就像我们相恋时候那样......”
......
我不知道在惠子离开我的时候,是否有樱花瓣和她一道,随风远去。
我只后悔在我握着生命仿佛流沙一般流失的惠子的手时,我似乎攥得太近,好像害她离开的愈快。
提前一年,我向公司递交了辞呈,离开了我的工作岗位。
车程几经辗转,终于在终点停靠。
我又回到了那座小镇,那座与我结缘甚深的小镇。
有时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妙,当初离开时,便是我一个人开始了去往东京的旅程;如今归来时,还是我一个人走尽了回到小镇的归途。
虽然有很多人在我人生的旅途中与我同行过,可终究,似乎还是我孤独一人走完最后的道路呢。
我踏下了列车,走出了车站,穿行在小镇的街道上。
虽然过去了几十年,但其实小镇的整体风貌似乎也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荷田、七辻屋,还有远山的神庙,一切都还是熟悉的样子。
似乎这里是一片岁月遗忘的地方呢。
也许年轻人会抱怨这里的封闭与落后,不过对我来说,一切维持着原貌,似乎倒也不错。
毕竟,我,也老了。
比起仍有的明天和希望,我似乎剩下了更多的昨日和回忆。
就像我自己,最后也会成为那越攒越多的回忆中的一隅。散落在别人的时光里。
在小镇的一下午,在小镇里的各路人口中,我打听了曾经大家的下落:
田沼终究还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寺庙,成为了此处神庙的新的住持;
北本当初与我一样,同样去了更广阔的天地闯荡,不同的是,他去的不是东京,而是名古屋;
多轨在小镇里找到了工作,和我一样,她度过了平淡而幸福的半生。只不过三四年前,她的孙女出生以后,她便搬去她子女那边居住,帮他们夫妇照料小孩子。如今也不再小镇;
不幸的便是西村,就在去年他被中风夺走了生命......
回到家的路上,我默默地整理着大家的归宿,不由越发感叹境迁时过。
巷间的晚风拥抱向了我,呜呜的,似乎是轻轻应和着我的感怀。
......
摸出钥匙,拧开了房门。
“我回来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响着微弱的回音。
屋内弥漫的淡淡的木香,沉淀下了岁月的味道。
我笑了笑,轻轻的骂了一句自己:
“笨蛋夏目啊,就连塔子阿姨不是也在十一年前离开了吗,又有谁会回答你呢……”
房间里低低地回音又一次响起——滋叔叔的老宅子兴奋的重复着我的话,见到多年未见的故人,似乎他也格外开心。
老宅子是寂寞的,滋叔叔说的没有错。
“但没关系,从今往后,就由我来陪着你了。”
拍了拍猫咪老师曾经趴过的窗棂,我对着老宅子轻轻承诺着。
夕阳的余晖柔柔地垂下,斜照着那方书桌,就像好多年以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