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一连飞升两位神尊后，望月峰名声大噪，成为玉轮大陆人人渴望的门派，一时之间拜师求道之人络绎不绝，严重时几乎能堵了山门。
岳祀云刚刚成为掌门，看着朝望月峰奔来的大大小小的修士，很是头痛，最后立下规矩。
望月峰三十年内不再收徒，但即日起邀请各大门派弟子前来授学，每门派最多两人。
通知一出，修士终于平息下来，望月峰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墨香绕身，稀薄的阳光投进高阁中，书架高耸触顶，一个身穿水色长衫的少年坐在书梯上正认真翻看着。
他看的入神，直到门口传来脚步声，脚步声和来人一样吵，他见少年坐的那么高
“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呢。”
少年低头看了他一眼，笑嘻嘻道“师兄，我来看你本秘传。”
“你这小子，大师兄不是说让你去接来访的修士弟子去了吗？你在这，谁去接了？”站在下面的正是叶祀霄，而坐在书梯上的是最小的祀翡。
“我拜托四师兄去接啦。”
“你啊”叶祀霄慌张着又赶快去找沈祀月
“你明知道你四师兄脾气不好，你就闯祸吧。”
来的着急忙慌，走的也着急忙慌。
祀翡也看不下去了，把书做好标记放回去，然后从书梯上爬下来
“没那么严重吧，四师兄只是不太爱说话而已。”
春光恰好，风拂过少年郎的衣摆，带起一阵热闹的交谈声，都是年龄十六七的少年，正是最气盛的时候，最贵莫过少年时。
一步一步往山门走去的正是受邀而来的修士公子们，走在最前面的，是位身穿月白劲装的少年，他眉目明朗，生的最好看，一笑满是意气风发。
他带着人走到山门前，却见门前一个人也没有，山门布着结界，他们也进不去。
来的大多是修仙世家的公子少主们，忍不住开始谈论。
“这望月峰怎么回事啊，说是给我们授学，怎么一个接的人都没有？”
“嗨，说不定是故意的呗，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有人挤到前面，对走在最前面的少年开口“海少主，你是我们之中最懂得的，这望月峰是怎么回事啊？”
被称为海少主的正是碧木涯大公子，海青阳。他环顾了四周，看见一个从山门小路过来的少年，于是他上前一步，隔着结界大声喊。
“小孩，你是望月峰的吗？”
被称为小孩的少年脚步一顿，好看的眉眼立刻带了一丝怒意，看着面前一行人，冷冰冰回:“不是！”
然后转头就走，海清阳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发火，上前追了几步，隔着山门结界追问。
“你不是望月峰的怎么进的结界啊？你要不帮我们告诉岳掌门一声？说是碧木涯海青阳求见。”
少年还是头也不回，海青阳忍不住嘟囔“这小孩怎么不理我？是不是没听见？”
于是海青阳铆足了力气，朝马上要走远的少年大喊:“那小孩等一下！”
这一喊确实有用，少年脚步一顿，然后转过身往他们这边大步走来，海青阳以为他终于听见了，有些开心。
“我还以为你耳朵听不清楚呢。”
看着大步走来的少年，海清阳忽然觉得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果然便见少年手持一把鞭子，一挥就破开山门结界，海青阳被这灵气冲的后退几步。
少年握着长鞭“如此无礼，这就是你们求学的态度吗？”
然后直接朝海青阳挥了过去。
叶祀霄感知到山门结界被破，脚下跑的又快了些，本以为来得及，结果没想到来到山门前就绝望了。
自家师弟拿着鞭子正追着碧木涯少主打，下手根本没有留余地，鞭风将山门两旁的绿植都打了个光秃，更别提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其他公子们了。
海青阳面对道道劲风的鞭子，勉强能闪躲，然而嘴上还不安分，他看着如此生气的少年，终于想起来了，他疑惑。
“你不喜欢我叫你小孩？”
少年停了一瞬，海青阳立刻站稳喘了口气，看着两个人马上就要追打到半山腰了，他这才看清这个少年的样貌。
少年看起来与他差不多大，生着一双婉转的桃花眼，然而眼里一点温色都看不见，满是冷漠，他薄唇微抿，眉心微蹙，带着薄怒，虽然在生气，却让人觉得厌烦不起来，反而觉得有些生动，是个美人。
海青阳嘴比脑子快“你长得还挺好看，你该不会是个女孩子吧？”
话一落，海青阳暗道坏了，果然见少年更生气了，手一抬就要把鞭子挥下来。
海青阳知道自己这下可能躲不过，下意识抬手闭上了眼睛。
然而鞭子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海青阳睁开眼，见一个男子站在自己面前，握住了挥过来的鞭子。
叶祀霄松开鞭子，有些无奈道:“师弟，这位是碧木涯少主，不可如此对待贵客。”
少年冷哼一声，收了鞭子，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其他人，转身往山门走回去。
叶祀霄回过身“少主，这是我四师弟沈祀月，他性子不错，就是有些怕生，少主勿怪。”
海青阳看着面前笑嘻嘻的男子，心里道这哪是怕生？这就是脾气不好吧？
虽然是个小闹剧，但还是传到了岳祀云耳里，听着沈祀月把海少主给打了，他纠结了一会，然后无奈。
“那给海少主找间比较好的房间住下吧，算是我们的补偿。”说着他想起来了什么。
“海少主可有受伤？”
雪藤奉上一盏刚好的茶“并没有。”
岳祀云眉头舒展开，浅饮一口茶水，“我就知道祀月他有分寸，他只是有些不擅长和陌生人交流而已。”
祀翡刚拜入师门没几年，师尊便飞升了，虽然没有几位师兄师姐灵力高深，但也当了个峰主，他赤着脚往锁曦山小跑，跑过藤蔓桥，便见几个外门弟子正在打扫。
“我今早来的时候你们不是已经扫过了吗？怎么又扫一遍？”
几个外门弟子见是祀翡，于是赶忙行礼“峰主刚刚从山门前回来，心情似乎有些不好，所以让我们把门口再扫一遍。”
祀翡咬了咬唇，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沈祀月正坐在云池边擦拭守绯，抬眼就见祀翡赤着脚抱着几支开的正盛的桃花走来。
“秘传看完了吗？”
祀翡嘿嘿一笑，讨好的坐到他身边，将脚踩入微凉的池水中“看完啦，师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啊？”
沈祀月将守绯放在一边“没什么，遇见一个很无礼的人。”
“师兄，别生气，看，”祀翡眨巴着眼睛，把手中桃花递过去。
“我从齐师姐那里摘来的桃花，师兄你房间里什么好看的颜色都没有，插上这桃花会好看些。”
沈祀月看着祀翡手中开的正盛的桃花，脸色更差了几分，将头偏过去。
“拿走，我不喜欢桃花。”
祀翡看着脸色不好的沈祀月，赶忙把桃花附上灵力，往峰外的山谷里扔下去。
“师兄，你别不开心，我下次不带桃花来了。”
沈祀月回过头，看着祀翡，揉了揉他的头“我没有怪你。”
祀翡也撒娇一般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师兄，就只有你对我好了，其他师兄师姐嫌我年龄小，不带我玩。”
“师兄师姐已经收徒，难免忙碌一些。”
祀翡看着他手里的守绯，忽然开口“那师兄你什么时候收徒啊？你打算收几个内门弟子？”
沈祀月神色清冷，冷冰冰开口“我不喜欢生人，不收徒。”
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口传来喧闹的声音，沈祀月皱眉，站起身往风雨小榭门口走去。
“何事喧哗？”
“峰主，我们实在拦不住这位公子。”
外门弟子是个有些生的面孔，战战兢兢的赶忙行礼。
海青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见沈祀月负手站在风雨小榭的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他难得有些局促的干咳了一声，然后抱拳礼貌道:“沈峰主，刚刚在山门是我冒犯了，还请你不要在意。”
海青阳紧张的看着沈祀月，见他眉目没有一点变化，心里更忐忑了，接着开口。
“喊你小孩是我不对，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嘛，你，你总不能这么记仇吧。”
说着见沈祀月手动了一下，海青阳立刻后退一步。
“我告诉你，我来时我爹说了不让我闯祸，在山门前的事已经传到我爹耳朵里了，我现在不能和你动手，你，你不能趁人之危！”
沈祀月烦躁的抬手，然后将被风吹到脸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他觉得海青阳真的很能说话，他也知道自己贸然动手也不合适，于是点了点头。
“少主多虑，我没有放在心上，山门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说着转身要准备送客，然而海青阳忽然喊住他“那我以后怎么称呼你？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你喜欢什么称呼？我以后就那样喊你行不行？”
沈祀月淡淡回身看了他一眼。
“随便。”
望月峰人杰地灵，便是学不到什么秘法，在望月峰久待，也能修为进一步，岳祀云既然已经邀请这些门派公子来修习，就肯定会负责到底。
于是这些门派公子，和内门弟子差不多，每日晨起练功，晌午修课，下午可自行安排。
沈祀月因为还未收徒，并不会教习别人，于是他跟着这些公子们一起修课练习，不过不是学哪些功法与各种历史，而是学习如何教导弟子。
虽是和这些公子在一处，但他毕竟是帝耀的徒弟，加上他看起来，生人勿近，熟人也尽量不要靠近的气息，所以这些公子们都不敢去套近乎。
不过有一个例外。
海青阳从饭堂回来，就见沈祀月已经坐在书堂内温书了，而他周围无人敢坐，海青阳颠颠跑过去坐在他旁边。
“沈兄，你吃饭了吗？”
沈祀月头也未抬“我已辟谷。”
海青阳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你们饭堂的包子真的很好吃，我留了一个，你要不要吃？”
沈祀月拿着书身子转了一个方向，背对着海青阳“多谢，不吃。”
海青阳只好把包子又收了回去，这时有人在海青阳身后低声道“少主，交不了朋友就算了吧，毕竟帝耀的徒弟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海青阳回过头看着那人，正是被强塞进来的海云天，他低声斥责道:“你以为我是在讨好？你是不是有病所以觉得我做什么都在讨好？你看不出他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吗？以后少在别人面前放屁。”
海云天被他骂了一顿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不过他看了看沈祀月一副明显冷冰冰的脸，还是只看出来了一股子高傲，没看出什么心灰意冷，于是他嘴里哼唧了一句，自己坐回自己座位了。
海青阳骂了海云天一顿，再回头，便见沈祀月正看着自己，他眸色幽深，看不出心中所想，海青阳正疑惑，便听沈祀月淡淡开口“你说我心灰意冷？”
“是啊”海青阳想起来修士耳明，更别说沈祀月金丹初期的修为了，虽然尴尬，但他还是开口。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好像戏台上那些想要自刎的人。”
沈祀月将书放回原位，收回目光不再看他“海少主，你多心了。”
海青阳凑过去“唉，我听说你是帝耀神尊第四位弟子，那你还有师弟吗？”
海青阳也不管沈祀月会不会回他，他自来熟一般。
“我有两个弟弟，一个是我亲弟弟，一个是我亲姑姑的，你定颜没有？”
说着海青阳偏着头去看他“你今年多大？我感觉我们差不了多少唉，你下过山吗？我听说你很厉害唉，那你为什么不收徒弟呢？”
沈祀月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书看向海青阳，强忍怒气“海少主，您还是多看看功法吧，过几日我们可是要去雪山历练的。”
“我们？”海青阳丝毫没有察觉到沈祀月情绪不对，追着问“你也会和我们一起吗？我感觉你已经不用历练了唉，你为什么还要去啊？”
沈祀月觉得海青阳来了几日，自己耳边就嘈杂了几日，他也知道海青阳是个豁达的性子，只是他好像敏锐的感觉到了什么，除了晚歇，几乎每日都来寻自己。
沈祀月站在云池前，看着一片平静的池水，池水清澈见底，却如同一池死水，听着海青阳又来寻自己了，他低声自言自语一般。
“徒劳。”
一眨眼，一行人就来到望月峰半个月了，听闻近来北方雪山有雪魁作乱，时常引发雪崩埋没房屋，山下人苦不堪言，一纸求信发来了望月峰。
岳祀云接下这桩事，决定要这些公子们去走一趟，这一趟定能涨些修为，既然已经应下了求学，那便要称职些，这外出历练让这些门派掌门知道了，也能觉得望月峰不是在糊弄。
为了防止意外，齐祀雅与沈祀月带队走了这一趟。
举目茫茫，满目皆白，大雪埋到了膝盖，一行人在雪中艰难走着，海云天裹着厚厚的斗篷，感觉到扑面打过来的雪花，难受的用力走快几步，拉住走在自己前面的海青阳。
“少主，我们为什么不能御剑啊，而且现在雪魁又没有出现，我们为什么非要上山？”
海青阳走的倒没有那么费力，看着前面走的轻松的沈祀月和齐祀雅“御剑会引起雪崩的，而且雪魁来去无踪，我们不深入雪山，根本没概率抓到它。”
话一出，海云天就有些不满了“那我们不就是靶子了？”说着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凭什么啊，我们是来修习的，不是来当他们除害的靶子的。”
走在最前面的沈祀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海云天“身为修士，不止要为了飞升，为了天下太平，当个靶子又如何？你以为你拥有修炼资质就是只为了自己吗？便是今日需要你来殉道，那也是你应当的。”
说着沈祀月不再理会他，转身继续往前行。
齐祀雅将他们的争论听了一个清楚，边走边回头，见沈祀月被风雪打的脸庞有些红，于是开口“前面有个山洞，我们去那边休息一会。”
海云天这才有了点精神，刚想继续走，忽然起了大风，这风来的诡异，刮得几个人几乎要站不住。
唯有沈祀月海青阳还有齐祀雅三人，在这风雪中截然不动，齐祀雅看着神色凝重的海青阳，见他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有些惊讶。
狂风四起，在这呼啸的风中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海青阳眸色一凝，手中生出一把银色长弓。
沈祀月也召出自己守绯，两个人默契的朝对方走近了一步。
沈祀月握着守绯，听着耳边吱嘎声不断，就像年久的木偶在行动，而眼前的风雪不知何时将他们围了起来。
海青阳只能看到这风雪里有个身影在围着他们转，似乎在寻人下手，握着弓的手抬起又放下。
“你能看到它吗？”
沈祀月眸色一动“东南”
海青阳立刻凝神静气拉弓满弦。
“放！”
银色长箭似闪电一般，直直冲向风雪，这一箭射出，便听一声嘶吼的惨叫，风雪小了一些。
听着那雪魁要跑，海青阳立刻转身握住沈祀月的手，往外一抛，而沈祀月借力一跃，守绯直冲那抹诡异的身影杀过去。
海青阳生长与温暖如春的碧木涯，从未见过雪景，大雪茫茫，满目皆白，眼前难免有些眩晕，听着耳边激烈的打斗声，还是握紧了自己的凛冬。
齐祀雅立刻让那些公子躲起来，然而海云天却不愿意离开，他往前去找海青阳，他可太清楚自己能不能对付这雪魁了，沈祀月在这雪地里都受限制，更何况自己。
“少主，我们走吧，这里有沈祀月就行了。”
“走？这雪魁如此难对付，你要走就走吧。”
“不行，你得保护我啊，我什么都不会，你来的时候答应我爹了的。”
海青阳想起海云天的爹，一时有些头痛，自己来时就不应该答应海赐长老。
说着便听那边一声闷哼，海青阳眉心一跳“沈兄？”
沈祀月的声音还是那般无波无澜，隔着风雪传来。
“无碍，海少主，西北！给它最后一击！”
海青阳用尽全力拉弓指向西北，银光闪耀，带起呼啸，终于听见那一声嘶吼。
沈祀月看着倒下去似人似兽的蓝色怪物，擦了一下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收回了守绯。
海云天听着雪魁被打败了，于是开始折腾“我要回去，我不要呆在这了。”
说着就要使用灵力御剑。
沈祀月看着海青阳身边泛起灵力的绿光。
“不要用灵力！”
然而晚了一步，只听忽然自上空响起雷声，海青阳眼前还斑驳一片，有些好奇“原来下雪和下雨一样都会打雷吗？”
“愚蠢！是雪崩！”
那不再是轻飘飘的雪花，聚沙都能成塔，何况是这雪花，灵力引起的雪崩从上方直接盖了下来，如同乌云从天上坠落。
沈祀月来不及撑开更大些的结界，就朝海青阳扑过去，而海云天竟然打开了沈祀月要去拉他的手，不等沈祀月再说些什么，眼前轰的一声，便只有阴沉沉的雪了。
沈祀月穿了一身淡竹月的长衫，海青阳眼前有了些色彩，眼神回焦了些。
沈祀月觉得他眼睛正常了，于是脱力的躺在一边，刚刚为了不引起雪崩，他没敢动用灵力，肉身与雪魁搏斗，如今是真的累了。
眼前这个结界刚好能罩住他们两个人，眼前无光无亮，两个人被埋雪下不敢妄动。
听着身边海青阳动了一下，沈祀月开口“海云天可能死了，我没能救下他。”
海青阳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开口“我听见他喊他要回家，不能怪你。”
然后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就在沈祀月以为海青阳是不是睡着的时候，海青阳开口了。
“你为什么想死？”
沈祀月偏过头，借着一点光看着他“你为什么觉得我想死？”
海青阳笑了笑“我有一个亲姑姑，她待我很好很好，是我最喜欢的长辈，她将我当做亲生的孩子一样看待，我小时候几次遇险，都是她救我，可是自从她生下我的表弟之后，她家里出了意外，丈夫去世，我的表妹也遇害，后来，她就自刎了。”
沈祀月没有出声，听着海青阳接着道“那天我看见你在池子边，和我姑姑当时想要自刎时的表情一样。”
沈祀月看着眼前的结界“节哀，不过我没有死了丈夫。”
“啊这个，”海青阳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像我们这样的，死丈夫有点难吧，只可能是死夫人。”
话音刚落海青阳就被沈祀月踢了一脚。
“胡言乱语。”
海青阳笑了几声“对嘛，你这样才像个少年，少年就应该无忧无虑才是，你整天冷着脸，别人怎么和你交朋友嘛。”
“就算我如你一般，也不会有人和我交朋友的。”
海青阳好奇“为什么？”
沈祀月却不再开口了，得不到回答，海青阳叹了一口气“其实我真的想和你做个朋友的。”
“嗯，好。”
海青阳眼前一亮“你答应了？”
沈祀月不语，海青阳笑容满面，开心的道“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等将来你来我碧木涯，我带你看我们那里的天神祭，然后请你喝醉花酿。”
然而两个人没有想到的是，雪山一别，再见，便是多年之后了，碧木涯被蛇妖撞毁了堤坝，整个城淹没洪水之中，彼时沈祀月刚绞杀完妖窟，便得到碧木涯有难的消息，匆匆赶去还是晚了一步。
碧木涯百年基业，城主葬身洪水，海青阳背着丧父之痛，手持凛冬，与那蛇妖战了三日，最终将那蛇妖一箭射死。
碧木涯终于露出了暖阳，沈祀月急匆匆赶到城主府，便见满目缟素，厅正中还摆着未出殡的棺木，一个十七八的模样的少年正戴孝跪在正中。
沈祀月上前，朝棺木跪下行了一礼，然后听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喊他。
“沈兄。”
沈祀月站起身回头，昔年满是稚气的少年已经远去，海青阳眉目长开，带着一丝清冽，眼眶微红，不再似少时那般意气风发，但看见沈祀月时还是上扬了嘴角。
他身穿一身白麻衣，发间束着雪白的发带，然而他怀中还抱着一个襁褓。
沈祀月大步上前，一别再见，他不再是那时自在的少年了，他脸上带着愁容，却还是笑着与他寒暄。
“沈兄可是稀客，我们可有很久没见了，前段时间你说你遇见了一个和你小时候差不多的小孩子，他可有灵根？能不能当你徒弟给你做个伴？”
沈祀月很想开口安慰他，但喉中干哑，看着海青阳仍然挺直的脊背，沙哑开口“这件事不重要，这个孩子是？”
海青阳怀中是一个已经七八个月的幼儿，此时正贴着他胸膛安睡着。
海青阳目光柔和下来“是一位故人之子，故人已去，我便收他为义子了。”
“可你还未有道侣。”
“我那还有心思去在乎那个，沈兄，你看我满目疮痍的碧木涯，我弟弟还小，父亲又去，这个担子，我就应该接过来。”
那还有笑的明媚的少年？一重又一重的变故压下来，海青阳早就不再莽撞了，为了碧木涯，游走门派酒席中，听着各种贬低与暗讽，学会了隐忍，也学会了沈祀月嘴里说的规矩。
又是一年春来，海青阳将手中的折子轻飘飘的砸向跪在房中的暗卫身上，声音清冷“再查不出是谁，我便活剐了你们去喂狗。”
暗卫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离开。
暗卫刚离开，一个小儿哒哒的从门外小跑进来，小儿手中拿着一个三指宽的铁环，声音稚嫩“义父，这个怎么解？”
海青阳立刻蹲下身去“我们玄序怎么没去找夏夏去玩啊？”
“夏夏在忙，让我自己玩。”
海青阳揉了揉他的头，心弦松下来几分“那我教你束缚法术好不好？”
话音刚落，一只纸鹤，慢悠悠的飞进书房，落在书案上。
海青阳站起身，将纸鹤拆开看了，身边的玄序拉了他袖角“义父，是应离仙师的信吗？他说了什么啊？”
海青阳放下手中的信，牵着玄序往外走，声音轻松“他请我们去找他玩呀。”
春光大好，微风吹过书案上的纸张，信上字体端正俊秀，上书。
“青阳吾友，吾近日得遇一少年，根骨极佳，生性开朗，善解人心，已于不久之前收为首徒，徒弟顽劣，移来杏花树灵两位，正值盛景，已备好佳肴与难归，邀君得空一叙。”
“沈祀月，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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