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恩荫少年封五品 宴宾客论儒惊四座

书接上回，张温及家小入住新府邸之后，每日按时入少府置办宫中一应膳食，酒果之事。宫中开销自然数目巨大，因此也每日起早贪黑，忙碌非常。京师之中，典籍浩淼，珍品孤本亦颇丰富，因此张轨凭父亲之名，亦能出入秘书阁，遍览群书。又兼其天资聪颖，因此儒学大进。

如此生活，不觉过了两年有余，此乃太始初年，张轨也到了弱冠之年。因此取了字，曰:士彦。其好学明经，有器量，美姿仪，因此朝廷中诸臣僚无人不晓其名。

忽一日，张家府邸门前突然疾驰驶来一辆车马，只见上面急匆匆跳下来两个男人，直直冲到门前重重地敲着。张轨正于前院中练习剑法，只听得大门处传来急促的敲击声，便放下手中的双股剑，径去开门。

刚把大门打开，就看到两个青年男人面脸戚容道:“大少爷，温公在家吗？！我家老爷快不行了！临终之前只想再见温公及少爷一面！”

张轨定睛一看，原来是叔父家里的两个小厮。又闻得如此言语，便急急将他们引入府中，自己则前去书房去叫父亲。

原来今天张温恰得休假一日，正于书房读书，却听得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爹，叔父病危，遣府中下人速请父亲前去探视！”

张温闻得儿子如此言语，心中不免一揪，便急急更衣随车马赶到弟弟张锡府邸。

车马疾驶到了弟弟府邸，张温父子在小厮的引领下三步并作两步，便到了弟弟房间。

病床上，一个面色苍白的中年人正平静地躺着，床边早围了一圈家人，尽皆红了眼眶。众见张温父子前来，便让出一个缺口。张温父子径来到床边。“吾弟，安心养病，定能康复！”张温见了骨瘦如柴的弟弟，内心虽然悲痛，脸上却还是故作轻松，安慰着弟弟。

“兄，兄长，你可来了，我走前最想见到的就是你啊。还，还有，轨儿也来了？！”那个中年人见到自己哥哥和侄子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

“叔父洪福齐天，定可逢凶化吉！”张轨见了叔父如此模样，也不免心痛起来，只能说此安慰之语。

“我自知时日无多，因此叫兄长及侄子前来。”床上的张锡顿了顿，喉咙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吾一生福薄，无有子嗣。轨儿才智过人，武艺亦精。必能兴旺吾家。吾已上书陛下及尚书省，愿轨儿袭吾之位。”

“叔父，予才疏学浅，岂能担此重任？”“轨儿，切不可推辞，叔父信得过你。”说完，张锡便摆了摆手:“其余诸位，不能一一嘱托，愿皆自爱。”遂阖然长逝。顿时一片哭声不绝于耳，张轨跪倒在床边亦抽泣不止。

第二日，尚书省便来人，将张锡生前所担任五品职位——给事黄门，令张轨承袭。张轨接了文书，不免想起叔父来，扣头时亦存戚戚之态。

不觉又过了几个月，张轨虽刚及弱冠，但其常常受父亲之熏陶，因此处理政务，亦得心应手。

话说这日，中书监张华张大人恰逢四十五岁诞辰，遂大宴宾客，其中亦延请了张温、张轨父子。

那张华乃是何人？彼字茂先，范阳方城人，乃是西汉留侯张子房之十六世孙，先曹魏之时，历任太常博士、河南尹丞、佐著作郎、中书郎等职；自晋建立后，拜黄门侍郎，封关内侯。彼博学多才、记忆力极强，时人称之为子产再世；后拜中书令，加散骑常侍，与杜预共谏当今圣上伐吴，战时任度支尚书；吴国灭亡后，进封广武县侯，因提议司马攸摄政而被调往幽州，依旧政绩卓然；此后入朝任中书监、太常。

张温父子两人处理完手中政务后，便径到张华府邸。进门后彼此寒暄一番，即入席就坐。

席上，众多菜肴，琳琅满目，诸位同僚推杯换盏，一派喜气洋洋。酒正酣时，东道主张华从主座上举杯站起身来:“在下虚度四十五年春秋，粗知经史，略解子集。谢诸位今日前来寒舍，某当敬在座诸位一杯！”说完张华一饮而尽。

众见张大人如此豪爽，尽皆欢喜。张华又轮流与在座各位同僚频频举杯，因此不免兴致渐高。

待走到张轨此处，张轨急忙站起身来:“在下祝张大人日月昌明！”张华听完大笑道:“多谢士彦！”遂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正要去敬下一个人时，忽听得旁边有人打趣道:“常听闻士彦文武全才，深通儒术;茂先亦是当世大儒，不若趁今日之机比试一番如何？！”

张华听得有人如是说，不免也来了兴致:“士彦，吾亦素闻大名，只是未得切磋，今日乃是好时机，吾二人可切磋一番。”

张轨愿欲推辞，但见到各位臣工都起哄来，又看向父亲，只见父亲也微微颔首。便慨然道:“愿与华公切磋切磋。”

于是两人便以“仁义内于心抑或外于心”为题目开展辩论。

张华先道:“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

“何以谓仁内义外也？”张轨慢慢说道。

“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张华道。

“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张轨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张华听完，又将酒斟满，一饮而尽:“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

旁边众人见他二人如此雄辩，不免暗暗喝彩。又听得张华如此自信说完，且看向张轨，听他如何对答。

张轨听完，心中亦暗暗道，果真当世之大儒，句句几乎无懈可击，让人信服。但也对自己之才学充满信心，便微微思考一番，从容道:“嗜秦人之炙，无以异于嗜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嗜炙亦有外与？”

张华听得张轨如此说完，思之良久竟一时想不起如何对答，便将酒杯放下，拱手对张轨道:“士彦果真后生可畏！老夫领教了！”

“不敢不敢，小子侥幸得胜，怎敢就此让先生领教？！以后还要多多请教先生为是！”张轨起身作揖道。

其余众人见他二人皆真才实学之士，不免暗暗钦佩。又感叹二人好学谦虚之作风。于是众人以欢乐结束，尽皆回家。

临行之前，张华暗暗拉住张轨，示意其留下叙话。张温于是先行回家，张轨和张华分主宾之礼坐下。只听得张华道:“安定中正为弊，竟然埋没如此人才，至于今日才得以发现！”

“大人过奖，某于大人，如暗星见皓月！日后还望大人多多教我。”张轨拱手称谢道。

“汝才学之胜，区区五品真是屈才！依我看，汝做二品，亦是其中英才！”张华对这个后生赞不绝口。

“大人抬举，某不才，只愿报效朝廷。其余皆听朝廷安排！”张轨拱手道。

张华听得张轨如此说，内心更加喜爱。两人继续畅聊一番，遂各自道别，张轨自回家中。暂按下不提。

正是“少年承袭朝中位，宴中雄论震四围！”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