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说到了我和发小的坦白。
那之后，我轻松了许多但也收敛了不少，毕竟发小这个粗神经都看出来我有点不对劲，就更别说那些个聪明人，以及A了。
我是想过万一A知道呢，知道我喜欢他了怎么办，我自暴自弃的觉得，那就散了呗！反正就高三这一年了加上高二最后的小尾巴。
A挺多女孩喜欢的，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好像没几个同性跟A玩的近，除了我。
A招喜欢已经是大家公认的，他和我都被戏称班草，我这种人咋能和他比，可能是我跟大家混的熟，长的不赖，才有个和他并排的名号。
可是，招喜欢真让人烦，好多女孩子跟他表白，又是巧克力又是奶茶又是情书，翻不出什么花样，来来去去就那些玩意。
A都拒绝了，因为他要专心读书，听他们有人说过，A高一谈过对象，不过没多久都吹了。
羡慕。
记得，那天我在门口等他出来，他特别宝贵地收好情书放进背包，走出来。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不是拒绝人家了？怎么现在这么稀罕这情书呢？”
他笑了一声，声音温和又干净，“我拒绝人家，是拒绝在一起，不是拒绝她们的喜欢，我接受人家的心意，她们的心意我得保护好。”
那一刻，我又他妈给他勾引到了。
尤其，那嘴角的弧度轻柔的，那眼里的笑意像星星一样闪烁，明亮又耀眼。
我差点就想说，那一个爷们呢？一个糙老爷们对你的喜欢你会拒绝吗？会恶心吗？
到了高三，我很少跟他连麦睡觉，不会选择去麻烦他了，也很少黏着他，这是关键期，就怕耽搁他一分一秒的时间。
我希望他前程似锦，尽管他的未来没有我。
我就跟我发小呆在一块，抽烟成了我俩共同的爱好，我们本来都不喜欢抽烟，起头抽烟都会呛着，学不会烟从鼻子里出来，是年少随随便便抽着来装杯，来唬人的。
可谁知道呢，就莫名其妙爱上了。
还只爱一个牌子。
那天，发小抽着利群，靠着走廊的墙，在许多学生的嘈杂声里，他侧着头，视线越过我看着不知道的东西，随意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的手腕一根黑色皮筋衬得肤白，他对我说：
“想过以后吗？”
我没他那么大胆就在教室外走廊抽烟，我想也没想就说：“想过，分数我也估摸着差不了多少，应该能上二本。上不了，那没办法，我妈已经铺好了路，等我走呢，打工去了。”
发小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骗人呢，你就没想过A吗？狗玩意。”
我笑了我自己几声，“就凭我？算了吧，人家就没下过年级前5，前途光明，我可不想给他抹点黑。我想好了，毕业了就算了，他也算我正儿八经喜欢过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男生。”
发小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我问他他去哪儿，发小翻了个白眼，“从小到大不都是我跟在你屁股后面跑吗？”
我笑了。
同时又担忧了，“那万一我考上二本了呢？”
发小抽烟的动作一顿，改抽为弹烟灰，他平静道：“你，陪我补习。”
我大笑着同意了。
高三其实也没那么紧张嘛，因为我想的开，所以心态也好，未来的路铺都好了，要不就继续读，为以后的美好生活再吃点苦，要不就打工，现在就吃苦。
帮发小补习的同时又怕A以为我冷落他，给他送奶茶送什么的，给他发我醒来的早安和我睡前的晚安，面对他，我从来不吝啬我的热情和在意，我给他发的信息字里行间都是暧昧的温情。
我在为高三毕业那天的表白埋下伏笔。
可是，是我想的太乐观。
他可能是察觉到我对他的心思，渐渐疏远我了，那种不动声色的疏远，他像对待那些喜欢他的女孩，冷静的躲避，他怕伤到我的内心，他还是那么好。
我也放纵他的疏远，我能怎么办？我不可能像那些觉得忽冷忽热的女孩们去表白阿！她们的心意他会珍贵，可我的呢？可一个男生对一个男生的心意，他会吗？会接受吗？
我为此伤心了好久，发小也陪我喝了几个晚上的啤酒，发小不会主动问我，我也不说只顾着喝很多酒，又翻出来那几十条录音翻来覆去的听，然后看着和A的聊天记录，我总是久久看着最后一条他发的消息发着呆。
“那个，以后别等我一起走了，很麻烦你，也别再送什么东西了，我都有，也不太需要…很谢谢哈。然后，我也不能晚上陪你打电话啦对不起哈，真诚希望你考上理想大学。”
我没有回他，因为我想骗自己，我没看见他无声的对我的拒绝。
我上课习惯了看他，自从看了他那条消息，我就控制着自己不再去想他。
放学了，也会装作若无其事，跟早早等在楼梯口的发小以及兄弟们一起走。
其实，这算是失恋吧。
其他兄弟也看出我的低落来，互相使眼色来打探我的情况——我真是悲喜交加。
后来跟他真是没任何关系了。
偶尔跟他莫名其妙对个视，偶尔装作不在意地跟别人提及他，偶尔装作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偶尔在只有我俩的走廊，装作潇洒地笑着打趣他几句——他只是腼腆的抿着唇笑。
那一刻真觉得我俩关系还是那么好。
心挺空的，缺了一块，补不回来了。
离考试只有三天，发小估计看我不下去，放学带着我跟踪A去了他家，A高一高二住校，高三在校外租了房，我们躲在不远处的墙壁后，我就这么冷漠地看着离我们有些距离的A转身进了楼梯间。
我问发小为什么。
发小垂着眼睛，说：“我发现我挺聪明。他们都没看出来你喜欢他，而我察觉了，你没看出来他喜欢你，而我看出来了。”
我那时候下巴都要掉了，真的脑袋好像被人打了一棍子有点懵，我看着发小，他的表情不似玩笑，而他也不屑于开这种玩笑，要是他会说这种话，我伤心的时候他早就会说了，我也早就会对这句话免疫。
可是，他没有开玩笑。
而我也第一次听到，他喜欢我，这种信号。
“你他妈在开，什么玩笑？”我艰涩地吼。
发小抬眼，看着我，“他旁边不是很少有男的陪他吗？就你一个。他总是拒绝女孩不是吗？就你一个能享受他的好，不是吗？”
我笑了，特别失落，因为单是凭这个理由真的说服不了我。
发小看出来我的不信任，特别嘲讽地笑了几声，“喂，虽然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们都喜欢男的，但是，我敢保证，他喜欢你，你可能不记得了，那天，我和你刚打完球，那会儿我分手了，没妹子送水递毛巾的，看他给你准备这些个玩意，我挺无聊的，就走过来找你，习惯性地搂着你，却看见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情敌一样，充满敌视和戒备，我能懂，我就这么看我女友的追求者。”
我哑口无言，想哭又想笑。
“不可能阿…怎么可能！”我大喊一声发小的名字，“别骗我了！我都快走出来了！”
发小格外冷静地盯着我，他听完我的话，忍不住嘲讽地笑出了声，“走出来？喂，能不能别再自欺欺人？我看你是越陷越深。”
“而且我也不屑拿这东西骗你。”
“你要还在意，还有种，还是个男人，现在自己去问他，我给你一个胆子，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输了，我，”发小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护着你，他敢笑你，老子第一个揍他，哦对，不能揍他，那我就第一个把你带回家，我会让你彻底把他放下来，好吗？”
我不敢和发小对视，因为我不敢去找A！更不敢表明我埋藏在心里一年半的心思！
发小说：“最后一次机会了，还有几天了？就这么几天了，这几天一直自习测试，大后天上午就上那么几节课，下午放假就去看考场了，你还有多少机会？你没机会了。”
我退后一步，想走，被发小拉住，我忍了忍终是低声下气道：“我胆小不行吗？我就不能自己知道自己的心思吗？就一定要让他知道吗？一定要我难堪吗？毕业那天我跟他说不好吗？那时候说完就散他妈的不好吗？他那么美好的未来也不会出现我不是吗？那我还怕什么？”
发小沉默了好久，抓住我手腕的那只手一点点的松开，他摇着头，特别失望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你太懦弱了。”
我苦笑道：“因为我想我的好形象能在他心里维持久一点再久一点。”
我还是没相信发小说的A喜欢我，A是对我很好但不至于喜欢我，我说的是那种喜欢。因为A的性子本来就蛮好，不缺人喜欢。
不缺别人喜欢他，也不缺别人让他喜欢。
考试那天，我很早就起床了，卡在清晨五点二十，我给他发了短信，我特意办的一张新卡，里边只存了那个牢记于心的号码，那条短信就只有简短几个字。
——考试顺利。
可能被他当做是哪个姑娘给他发的了，他回我了，符合他一贯作风的回答。
——谢谢，你也考试顺利。
好难过，那块缺了的空子似乎拉扯大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哭了。
好可怜，我活了十八岁，没怎么哭过，差不多都是看着别人哭，就在喜欢上A的这一年来我哭了好多次，似乎是要把我之前没哭过的日子找补回来，抽烟这块也是。
考完了，我还没找到发小，就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A，他一个侧头，也看见我了。
他好像顿了一下，朝我挥了挥手。
我走过去，习惯性问他考的怎么样。
他说就那样，你呢。
我也说就那样。
然后是一段沉默，周边的考生很是热闹，或是惊喜的叫或是释怀的笑或是意犹未尽的迷茫。
相熟的人一碰到就高兴的笑着吐槽题目的变态绝口不提答案。
笑走了她们繁花似锦的青春。
“要毕业了，挺舍不得。”他突然说。
我干巴巴扯出抹笑来，“是么。我好像挺盼望这天到来的。好像，”也就舍不得你了。
从我面前晃过了许多张鲜活的面孔，有些眼里在烧着斗志和希望，有些人垂头丧气，有些人眼里都是不舍，甚至有人红了眼在掉眼泪。
“会开毕业晚会吧。”
他点头，“老师说明天下午三点到，过几天学校也会举行。”
我俩并肩走过人群，听着铃声的响起，我看向前方的蔚蓝天空，说不上是感慨还是不舍，但又是一个三年过去了。
那天老师带领学生的毕业晚会，很热闹也很自由，可是她们都在哭，而我们几个耍宝的负责哄她们开心，我们拍了照，唠了嗑，吃了瓜，喝了饮料吃了蛋糕零食，乐哉！
他也在笑，我回头，就能看见他。
后来我们又帮老师把同学送给老师的花阿什么的搬回老师家。
我那天没说出来。
是学校举办的那天毕业晚会。
我说了。
我发小借给我的十个猪胆。
趁着啤酒的上头，我把他叫到了楼梯口。
“A，你看没看出来，我喜欢你。”我说的时候没看他的表情，一下子没听见回复，我就干涩着嗓子继续道：“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虽然，我们都是男人。”
“我不是变态，也不是同性恋，真的，我就只是恰好喜欢你这么一个人而已。”
“我，之前你也说过，心意说出来也不是为了有个结果，我在今天说出来，只是想对你表达我这一年半对你的喜欢，让你知道至少有个人喜欢你蛮久的……你可以打我骂我躲避我不理我，但你不要恶心我，我的喜欢不恶心，好不好…反正也毕业了…各奔东西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了，你不会记得我的，A，我同样真诚祝你，前程似锦万事胜意——也祝你以后别遇见我这种人了。毕业快乐。”
看着黑乎乎的地板，第一次这么直白的袒露自己的真情实感，说完，我实在是绷不住转身要离去，发觉垂落在身侧的手被人轻轻拉住，手腕上的温度让我心悸。
我差点要哭了。
我听见身后有人说，“谢谢你的喜欢。”
阿，杀了我吧。
一下子竟不知道该难过还是什么。
他为什么这么好。
好到我怎么舍得放开手呢。
一股巨大的疼痛和失意拉扯着我的心，让我呼吸不上来，让我痛得难以忘怀。
我的身子打着颤，我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
“我会珍贵这份喜欢，只可惜我不能回报你的喜欢，”他轻轻唤了声我的名字，轻而易举让我的眼泪从眼眶里跑出来。“谢谢，我会永远记得的，同样祝你万事胜意毕业快乐。”
我低声说了谢谢，才慌张跑了，跑的时候才发觉腿软的一比，手心却是汗，全身是虚脱的感觉淋漓尽致的生过一场大病。
只可惜了自始至终没再看过他的眼，我好遗憾，我想最后看看他也成了这个青春最后的遗憾了。
我心里那道口子更大了，空落落，他回答我的那番话不就像极了他对待那些女孩子吗？他是接受了他的喜欢，可是他不喜欢他。
哈哈哈哈，我几乎要笑出来，我似乎想起来有一天发小带我跟踪他，还信誓旦旦跟我说他喜欢我，幸亏没信他，不然我更伤心了。
可是他好好，我根本舍不得选择遗忘。
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后来我站在学校大门外，靠着墙，低着头，擦眼泪。
发小从他的毕业典礼跑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我在这，他看见我哭，已经成了习惯似的给自己点了根烟，又给我塞了一根。
其实他很讨厌男的哭。
觉得很娘炮，想打。
可我在他面前，这一年，哭了好多次。
我抖着唇夹着那根烟，捂着一边脸，没有声音地流着眼泪。
发小靠在我旁边，“他怎么会拒绝呢…他一定喜欢你阿…”
我骂他大啥比，“他不喜欢我，我早知道的。”
发小看我说着说着眼泪还更凶了，无语地连烟都不想抽了，就这么夹在手指间，我这才发现他手腕那根皮筋不见了。
“又分手了？”我强忍伤心问他，贱兮兮地想他陪我一块伤心。
发小不在意地甩了甩手腕，“腻了。”他似乎真的不在乎这些事，转而问我：“你能放下吗？”
我缓慢地摇头，坚定道：“我不想放下，我想，我要记得他，毕竟，我真的喜欢他。”
发小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说：“好吧，我陪着你。想放下了，找我。”
我重新振作了起来，眼泪什么的都被我用衣服随便抹掉了，我跟发小并肩顺着街道离开。
当我过马路的那一刻，心里有种预感在叫着让我回头，但我不敢回头看，毕竟，这一次回头，就没有那个人再和我对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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