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何止

“今日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莲叶羹，莲叶清苦，朕特地让小厨房加了些玫瑰花汁进去。”

龙凌天坐在我的对面用着晚膳，虽然这样的场景重复过多次，但能每日咀嚼这样的温情，总是让我欣喜的。

看他笃定了我的心思后所露出的那炽热又坦诚的目光，我朝他羞涩一笑，接过他为我盛好的汤羹，“多谢皇上。”

“你的生辰是四月初九，算了下日子，你的生产之期也挨近你的生辰，朕想了一下，昭仪进位为妃需得有个称号，你妃位时的称号便定为你名字中的安字，到时待你生下龙裔，便封你为安德妃。”

我放下筷子，被小新扶住半跪行礼，“臣妾资历尚浅，忝居昭仪已深觉不安，还望皇上收回成命。”

龙凌天好看的眉毛轻皱起来，却丝毫没有怪我的意思，他示意身边人把我扶起来，说道：“怎么....好好说着话又跪了，朕不是嘱咐过你家小主孕中不便就不用行礼了吗，小新，快扶你家小主起来。”

“谢皇上。”

“朕说过了，私底下唤朕什么？穆卿。”

我哑然失声，总感觉这样唤出来有些冒犯。

“裕郎。”

前夜星辰未灭时，我和龙凌天坐在花廊下吹风，他抱着我，我披着他的披风，他告诉我，裕字是他还是王爷时先帝亲赐的封号，旁人虽不晓得，他却非常喜欢这个封号，所以愿我总这样唤他。

“等用完晚膳后，我带你去太池赏月。”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称谓，一连脸上也露出些微笑来。

端上点心之后，顺公公走进来，说是白立廉以及徐子升大人一行人请求觐见，龙凌天不想当着我的面发作，所以让我先去圣乾殿的后院休息片刻，傍晚清风徐来，种在庭院内的桂花树芳香沁鼻，我却听到片刻后那正殿内传来的呵斥声，想必那里是一番酷烈景象。

“皇上!中玄只是太过板正于奏折撰写章程了，请皇上饶恕他不知之罪。”

徐子升带着高中玄一齐跪下，龙凌天正坐榻上任由徐子升解释，眼睛却盯在三书台抄誊来的奏折上。

等他将弹劾白家的五本奏折看完时候，龙凌天懒懒地抬了抬眼睛。

“高中玄，你可知错？”

“微臣知错。”他年过三十，身上却有些许股韧劲尚存，重重地俯身叩头，等待龙凌天的发落。

“汉江地区一直缺一个合适的布政使司，朕思虑良久，属意你去，任期五年起，你可愿意？”

“微臣遵旨。”

待高中玄退下后，龙凌天命人给徐子升搬来椅子，他接到顺公公从宫里派来的人的通知时候，晚饭都没吃上便从赈灾司赶到了殿外候着，本来就在闽南患上的风湿急剧严重起来，已近花甲的年龄让他起身之时视线都有些盲障，太医叮嘱不能经常立于寒凉之处，只是此次事关重大，朝廷中皆知高中玄与他的关系，皇上不得不罚他以儆效尤。

当初在闽南便知一经回朝便如坠冰窟，他知道皇族斗争与官僚集团党争的惨烈，但还是愿意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奉献出自己的身心，他知道党争失败的下场，但是王公贵族的斗争，向来苦的却是这片大地上淳朴的百姓们，他们靠天吃饭以地为铺，所以虽然伴君如伴虎，但他势必救民至殚精竭虑，至死方休。

为继往开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朕本不愿意罚他，但是朕不能不罚他，他作为你的得意后生，从王府就跟着朕，值国家多事之时，为社稷万年之计，通海运，饬边防，定滇南，平岭表，制降西虏，坐令稽颡以称藩威挞东夷，屡致投戈而授首，盖其有不世之略，乃可建不世之勋然必非常之人，斯可济非常之事，但中玄性迫急，不能容物，又不能藏蓄需忍，有所忤触之立碎，所以，朕再让他能够和你并肩之时，仍是要锻炼他的，希望爱卿能体谅朕的苦心。”

顺公公细心地端上热茶来递给徐子升后退下，徐子升看了眼皇上才放心喝下，龙凌天左手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

“皇上在忧虑何事？”

“你刚才也见到白立廉的负荆请罪了，有什么想说的吗？”龙凌天见他调理好气息，把问题重新抛回给他。

“圣人不生，麟龙何瑞。梧桐不高，凤凰何止。吾闻古之有君子，行藏以时，进退求己。荣必为天下荣，耻必为天下耻。苟进不如此，退不如此，亦何必用虚伪之权柄，取荣名而自美？“

徐子升这番回答倒使龙凌天大笑起来，他摩挲膝盖的手掌放到了桌上，盯着宫灯中跳跃的烛火。

“太师品阅古词，可惜齐己千古惟仙，世人怎能做到此境意呢。”

“那皇上决定如何处置白立廉？”

“不奖不罚，虽说是为重灾百姓囤粮，但到底是助长不正之风，念及他女儿陪伴朕良久，明日朕会写一封诏书让他请辞还乡。”

“皇上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