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许（12）

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自己的性向的？宋彧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某天看到两个男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才知道，原来爱是不分性别的。

他不敢奢求自己能拥有爱情，父母失败的婚姻，自己一点点流逝的生命，都让宋彧对爱情不再渴望。他想象着如果有一天自己遇见了爱情是什么样，如果有一个男孩子向自己表白又是什么样，也许自己可以平淡拒绝，直到那人成为陆几许。

陆几许的告白打乱了宋彧的所有幻想，他在期待，期待一个美梦。

宋彧在翠山半庭与陆几许告别，看着不断驶离的车辆，宋彧带着凌乱的心情回了医院。

刚一走进病房门，就听到言穗那火冒三丈的声音：“宋彧！你为什么又不听我的话偷跑出院！”

还不等自己反应，宋彧就被言穗拉着来到一间没人的休息室：“宋彧，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任性，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嘛？如果你在外面出事，你让我怎么办？医院怎么办！”

“姐，对不起，我……”

言穗打断宋彧的道歉，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宋彧发这么大的火：“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的情况你自己了解，你不顾一切地偷溜出医院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任！”

言穗和宋彧是表姐弟关系，早在言穗还是这家医院的实习生的时候，她的叔叔也就是宋彧的父亲，就已经住进了医院的重症病房。

宋彧从小是跟着父亲长大的，因为母亲嫌弃父亲没出息，在他5岁的时候就跟父亲离婚，改嫁去了大城市。

父亲去世后宋彧就跟着奶奶生活，身为表姐的言穗对宋彧也很是照顾，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宋彧竟会和自己的父亲一样，患病，住院，最后只能等待死神的来临。

“小彧，你答应姐姐好不好，我们乖乖治疗，等你病好了姐姐就辞职，带你回家。奶奶还在家里等我们呢，我妈昨天还和我说她已经很久没见你了，想让你尝尝她的手艺。”

言穗红着眼眶，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男孩。

不知何时起，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已经比她高出了许多，从前那个喜欢跟在她身后喊姐姐，讨要糖果的小不点也已经长大。明明说好了长大后要保护姐姐的，到头来倒把自己变成了这副没个二两肉，还要让姐姐照顾的瘦的干干巴巴的可怜模样。

若按照以往，宋彧总能没心没肺地安慰言穗两句，和言穗耍宝拌嘴。可今日，他只攥紧了言穗两侧的衣服，沉默着没有说话。

言穗也知道宋彧的倔强，因为倔强，她没有再提任何关于医院外的事。她把自己的情绪收拾好，叮嘱着宋彧好好休息便离开了休息室。

回到病房，只有达达一人在无聊的看着故事书，抬眼看见宋彧就化身成小大人开始教育他：“哥哥不听话，又偷偷跑出去。”

“那哥哥以后听话，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哼！”达达转过脸，不理他。上一次他也是这么说的，还让自己给他打掩护，结果还被小穗姐姐狠狠地教育了一顿。

宋彧见笑，既然达达不愿搭理自己，那他就不去讨人嫌了。从口袋里拿出之前捡到的树叶，对着光细细端详。先前只是觉得这片叶子的叶脉奇特，现在看来也许可以把它做成一个书签收藏起来，只是不知道这书签做好后能不能送出去。

宋彧前脚惹了言穗不高兴，后脚就厚着脸皮去问她借制作叶脉书签的材料。言穗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给他借来一个没用的小锅和一小袋洗衣粉。

把叶子连同洗衣粉放进锅里，加水煮了近20分钟后宋彧将叶子捞出，找出一只没用的牙刷将叶子上的叶肉轻轻刷掉，最后留下一片完整的叶脉。

叶脉洗净后宋彧还给它染上一个淡淡的粉蓝渐变色，接着是把水分用纸巾吸干，完成最后一步，一张神奇的叶脉书签就出现了。

小心翼翼地将书签夹在书里，宋彧幻想着有一天能将它送到陆几许的手上。

宋彧不是不喜欢陆几许，相反，他很喜欢他。只是那人是他一直追赶的太阳，如果自己答应陆几许的告白，当哪一天自己突然离开，陆几许该怎么办？

宋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下一个春天，但至少，这是他能证明自己曾喜欢过陆几许的唯一证据，是他唯一的念想，也是他的答案。

在之后的一个星期里，陆几许每天都在等宋彧的一句回答，可宋彧只给他留下一句话便人间蒸发了。

“我会好好考虑的”，这是那天当晚宋彧给陆几许的回话，这句话看着平淡，但在陆几许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他知道宋彧的顾虑，他知道。

……

“陆先生吗？您找小彧有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温柔的女人的声音，陆几许皱着眉头：“您是？”

“啊！不好意思，我是和小彧同一个病房的达达的妈妈，小彧现在不在病房，我看到他手机一直在响就帮他接了，您找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我能问问小彧去哪了吗？”

“嗯……小彧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刚刚被医生推进手术室了……”

“您说什么！”

这句话对陆几许来说无疑是一个五雷轰顶。

他知道宋彧在生病住院，只是每当自己问起他生的什么病，需不需要去探望他的时候总能被宋彧轻而易举的盖过。陆几许也从没怀疑过宋彧，只当他是小病住院，过不了多久就能出院的那种，又怎能想到他会被推进手术室呢？

“我听小彧提起过您，您不是他朋友吗？小彧没和您说过自己生病的事？”达达妈妈感到诧异，那孩子每次在她面前提起这个陆先生的时候眼里总是带着笑，笑里含着幸福，纯粹质朴。

“我……那您能告诉我小彧生了什么病吗？”陆几许有些焦虑，他陷入自我怀疑，为什么宋彧不肯告诉自己他的病情？难道只是因为他们没见过面？还是宋彧不信任自己呢？

也对，没有谁会愿意把自己的私事随意透露给一个在网上认识的陌生人。

达达妈妈面露难色，她能感受到这个陆先生对宋彧的关心和在意，但既然宋彧没告诉他自己生病的事，那她又有什么立场告诉陆几许宋彧的病情？

“不好意思陆先生，既然小彧没有告诉你他的病况，那我也不能随意向外人透露，更何况这涉及到他的隐私。如果您想知道原因，您可以亲自去问小彧，我相信他会告诉你的。”

“您能告诉我小彧在哪家医院吗？”

“省立医院，住院部18号楼621号病房。”

“谢谢您。”

省立医院，这是他和他第二次相遇的地方。

……

陆几许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和一盏盏闪烁的霓虹灯，手里的香烟燃尽也只吸了一口。他烟瘾不大，不过是有心事的时候才想抽上一支，烟能短暂的让他忘却烦恼，但这一次似乎是个例外。

那通电话是陆几许在游戏里迟迟等不来宋彧而打过去的，不曾想听到的不是宋彧的声音，而是他被送进手术室的消息。

他为什么会被送进手术室？他患上的有到底是什么病？

这两个问题萦绕着陆几许很久，久到出游那天，他在意宋彧的身体情况，却不知如何开口。

自己是否该勇敢一点，主动一点，也许就像达达母亲说的那样，宋彧会告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