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窘境后的我,真真儿像是泼了盆冷水一般。姨娘脸上虽也有喜色,但眉宇间的忧愁却掩盖不住。
上了马车后听着外面或喜或悲的谈论,其中也大多是关于家族或自身如何如何。像我这般…因为银子哀叹的是全然没有的。
如此想着,自卑感又席卷而来。
“大小姐…大小姐入选是天大的喜事儿,现在这般…要不,咱们写封信给老爷,让老爷给想想法子?”
姨娘像是思索了良久,才揪着帕子试探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可我的眸光却暗了暗,苦笑一声低声颓然道:
“此次入京,家里已然是凑了许久的…”
话点到此处便不再多言,突然想起那位包衣佐领家的夏小姐不屑的神色,更觉苦涩。
又不自觉抬手摸了摸头上素得不能再素的银簪子…家中凑了那般久的东西,在旁人眼中还是微贱的。
姨娘也似想起来什么便讷讷不再多说什么,一时马车内寂静无比。
对比一下外头车夫偶尔的驱马声和车轮滚在道路上的声音,马车内倒显得愁云惨淡的意思,全然不似旁人入选的欣喜。
但是路还是要走下去的,而今也只能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万一…有柳暗花明之势呢?
或许真的是上苍垂怜,马车刚走没几步,后头有个姑娘声音连声唤着“安小姐安小姐”。
闻言连忙叫车夫停了下来,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脸生丫头,面露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得到肯定后,那姑娘笑意更深了几分。
那丫头已是气喘吁吁,却还是先福了福身,缓了会儿才道:
“安小姐安好。我是甄府的丫鬟,名叫流朱。我家小姐先前听闻安小姐家在松阳,想来路程远,来回不便,便想邀请小姐到府上暂住一段时间,教引嬷嬷教导时也好有个伴儿。”
一听她这话,我便知道那甄家姐姐也入选了。想到先前她替我解围和簪花的远古,心里头也替她欢喜。
但是去旁人家里一事,一时也有些犹豫。
可还没等我作答,姨娘先下了马车亲亲热热拉着流朱道谢。
“哎哟,姑娘可真是太客气了,甄小姐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说着姨娘还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赶紧应下。
其实又如何不晓得甄家姐姐此举是实实在在替我解决了燃眉之急,但…不知是否是自己那点子可笑的自尊心作祟,总是想起“寄人篱下”一词,心中恍恍然,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许是见我犹豫不决,那叫流朱的丫头怕自己完不成自家小姐交代的任务,便带了几分急切劝道:
“安小姐,我们家小姐说了不过是就当结个善缘,安小姐不必觉的麻烦的。日后在宫里头也算互相有个照应。安小姐…不知安小姐觉着如何?”
闻言抿了抿唇知是自己矫情,一时暗骂了自己几句不识好歹。而后想着罢了罢了,如今没有比甄府更好的去处了,日后定好好报答甄家姐姐就是了。
如此安慰了自己一遭,心中那些个古古怪怪的想法才暂时抛却,勾起唇角换上柔和的笑容。
“如此便却之不恭了,也替我先恭喜甄姐姐一番,待我姨娘去客栈拾掇拾掇便去甄府拜访。”
虽然想法稍有别扭,但窘迫解除,心中还是松快的。
只是当时未曾想过,去甄府后,才是劫难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