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陵容,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
人都道县令是七品的芝麻小官儿,县丞却比那七品芝麻小官也不如。
在满是皇亲贵胄的京城,我这样的家世更是拿不出手了,遇上一个家世稍好的,底气便更弱了几分。
于是在夏冬春为难之际,再怎么觉得羞辱也只得咬牙忍了。
不仅得忍着那份来自夏冬春的羞辱,还有来自旁人的窃窃私语,只觉着自己全身被扒光一般,无半分尊严。
可,那又能如何呢?我还只能恭恭敬敬地捧着一盏茶求着夏冬春的原谅。
唯一能由自己做主的,便是选择低下头颅,掩盖住自己眼睛里藏不住羞愤,免得让人瞧见又多生事端。
也许那时只有那么短短几瞬,但于我而言,却像是在烈火上烹烤了半晌,浑身都在往外冒着密密的冷汗,打湿了贴身的衣物。
那般情境下,我除了祈祷选秀的进程快些再快些,甚至还在想着,为何面前着不饶人的夏冬春没出什么急症意外?或者干脆来个雷将她给劈死?
但想到此,却又不禁谴责自己,安陵容啊安陵容,分明是你先将茶水弄湿了人家的衣裳,又何来这般恶毒的想法?
但那样的谴责也仅仅是一瞬间,余下的还是想着,无论怎样都好,能解了我的困境就好,无论怎样。
许是老天终于听见了我的祷告,一个女子出现给我解了围。
甄嬛。
那个让我谢了半生也恨了半生的女子。
但当时的我,是真的很感谢她。入选后的我有多欢喜,就有多感谢她。
感谢她不似别人那般冷眼旁观,冒着得罪夏冬春的风险为我解了围,让我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也感谢她在我耳边别了一朵秋海棠,让我有了入宫的机会。
在听见小太监念到“赐香囊”后,我走在长长的宫道上,攥紧了手里的秋海棠,终是没忍住哭出了声。
我是多欢喜呀!
我终于可以在薄情的父亲面前为母亲挣得一份体面了,我终于不用被家里心机深沉的姨娘随意借着什么由头许出去了…我终于、我终于可以掌握自己命运了!
当时的我以为,我是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
那日的阳光和天边的大雁,都显得那般美好。
可很快,我这份欢喜就被打破了。
看着在宫墙外等候的姨娘,将自己入选的消息告诉她后,我终于认识到了实实在在的问题。
囊中羞涩,连像样的屋子都住不起,听说宫里还会有嬷嬷来教导规矩…
一个在客栈接受嬷嬷教导的准妃嫔,怕是任谁听了都会觉得是笑话吧?
想着自己手头余下的那点银子,不禁想着或许连客栈都住不了多久呢…
于是那份欢喜便彻彻底底冷了下来。
看着越来越多的秀女从宫城里出来,面上或喜或悲。而其中似乎还有一个先前看在旁看我被夏冬春刁难的人,再次指指点点。
我的面色白了又白,拉着姨娘离开那几人的视线,咬了咬唇轻声对姨娘道:
“姨娘,我们先回客栈再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