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世兰循声找去，只见云惠一袭茜色斗篷，正双手合十跪在雪地里，梅花枝头还系着一只锦囊。世兰正愁抓不到马佳氏的错处，登时冷笑一声，走上前去。“云贵人好大的胆量，除夕将至，竟敢在宫里行巫蛊之术。”

“贵妃娘娘好雅兴，不曾想在倚梅园中竟能与贵妃娘娘狭路相逢。”

“云贵人也是如此。颂芝，去把那香囊取下来，本宫倒要看看你又在搞什么装神弄鬼的把戏。”

颂芝走上去便要摘，云惠却登时将颂芝的手挡住，笑道：“娘娘多心了，不过是女儿家一些小玩意，挂着祈福的。”

“旁人说是祈福也便罢了，云贵人素有神女之名，抬头望星宿可知天象吉凶，跪下念两句便得斗转星移。本宫受皇上之命协理六宫，不得不防有人以妖术生事端。”

“娘娘可真是见微知著啊。想来年大将军征战沙场自然功不可没，年遐龄年大人的一等公太傅衔，可也是如此见微知著，捕风捉影得来的？”

世兰登时怒不可遏，她在宫中多年，从不曾有人敢如此针锋相对。“好，好。云贵人还没封嫔呢，便敢如此出言犯上，若是封了嫔位岂不是要反了天了？周宁海！”

“奴才在！”

“本宫看你身子娇弱怕是受不住二十大棍，便赏你十五大棍，就在倚梅园行刑，让一旁的奴才都看着，好生学学规矩。”

云惠被宫人押着跪在雪地中，倔强的瞪着世兰，却不曾开口求饶。受了七八棍后，云惠痛得脸上汗水津津，咬破朱唇忍着不叫出声。待得第十二棍打下去，她轻叫了一声，却头一歪晕了过去。

“别叫她死了。”

颂芝走上前去掐云惠的人中，只见云惠手指动了动，口中呢喃哼着，世兰走上前去俯身细听。

“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歌扇轻约飞花，蛾眉正奇绝。春渐远、汀洲自绿，更添了几声啼鴂。十里扬州 ，三生杜牧，前事休说。

又还是、宫烛分烟，奈愁里、匆匆换时节。都把一襟芳思，与空阶榆荚。千万缕、藏鸦细柳，为玉尊、起舞回雪。想见西出阳关，故人初别。”

云惠疼得嗓音颤抖，又因是晕厥未醒，是无意识的呢喃，因而不成曲调。“娘娘，马佳氏这是打得轻了，还有心思唱曲。周宁海，接着打！”

“等等！”

——

“兰儿，我新学了一阙词，我唱给你听啊！”

“我不听，你嗓子太细，唱腔不够圆润，又总是记不住调子。”

“听一听嘛！我练了好久呢。”

芸儿有模有样的捏起兰花指唱了起来。

“有长进，只是你唱那句旧曲桃叶桃根，为何要转三转呢？”

“胤禵哥哥教我的曲子，他是这么唱的。”

“我说呢，巴巴跑来我这唱。”她伸出食指刮刮芸儿的面颊，芸儿羞得别过身，用帕子挡了脸去。

“把她送回钟粹宫，叫木栀去给她上药，皮肉伤太医插不上手。”世兰眼中含了些泪，细细打量着面前这副她一向瞧着狐媚可憎的面孔。从前的芸儿只是孩童，实在辨不出是否就是其人。可是，旁人也会在唱旧曲桃叶桃根时转三转吗？

世兰走过去拿起那只香囊，打开来。

里头只有一抔纸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