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灯.01

马子轩不是个男人，他的“那方面”不行。

也不是一起初就不行的，是三年前村上老杨家的骡子发性，他去帮着驯，愣给踢坏了。

马子轩是这一带的能人，桑耕作田，灶伙烹调，木匠裱糊，书法涂画，没有他不会的。莫说合村上下，就是远道十里八乡，谁家有请，他也都是欣然地前往，并且分文不取。

子轩有一个很美的媳妇，他叫她水杏。这是一个童养媳，却比他的年岁要小。

旧时的大户人家，给少爷娶童养媳，都是找一个年岁比他略大些的，为的是方便照料少爷的生活起居，圆房也更好尽力。

马子轩可不！他骑毛驴赶集，碰上一个卖女儿的老呔，那女儿是轻灵的杏眼，模样婉媚，竟像水做的一般。他就把这女孩子带回了家。

马佳这个以后就是我的媳妇了。

子轩心善，他虽然是地主的儿子，却与农民们打成一片。平日里村中修桥补路，不消过问，也必有他家的一份。

且说我们这水杏，是在马家住了八年，长到十六岁，嫁给的马子轩。她长，子轩就等着她。一年一年，越长越好看，脸像瓜子，头发像缎子，腰像杨枝子。

马子轩等到他二十四岁，本命年上，才娶了他的这个媳妇。是在他生日这天做的喜筵，排场不大，但也很合份。水杏坐着四抬大红花轿，凤冠霞帔，绕了张村一圈，回到马家大宅来。锣鼓鞭炮，自是鼓噪热闹的，还请了一台舞狮的班子来，欢欢喜喜跳了半天，因为是媳妇爱看这个。

水杏那天是蒙着盖头，看不见花轿外面的狮子，但锣鼓点一传过来，她就明白了子轩的心意，便在盖头里面微微地笑。

她叫马子轩是“阿哥”。结婚以后，渐渐地帮着家里管事情了，性格的娇憨中于是添了一丝泼辣，当然并不讨人厌。

水杏今年二十，还没有生养过儿女。子轩出事之后，她也曾玩笑地调侃过。

水杏马子轩，你可得好起来，要不然，我可养汉。

马佳你养。

子轩的答语简单，然而很有分量。

马佳我不拦你。

他很疼他的媳妇，知道自己对不起她，但总也不到抬不起头的地步。水杏漉着湿淋淋的眼，那双眼曾在新婚夜的床头羞怯可人地盼着马子轩，现在也正这样地盼着他，没有什么分别。

水杏很恋她的丈夫，从她小时候，就时时地绕在他膝下，有时像闺女，有时像情人。她的很好的厨艺，还有出色的田桑活计，都是跟从着子轩，很快学得的。

二十岁的水杏，容颜姣好，脸色非常润。左眼底下一颗乌黑的小痣，让她格外显得“俏”。马家给她吃得好，俾得她肌肤很丰。胯并不宽，但颇喜欢姿态懒散地走路，于是一扭一扭的，摇曳生姿。

盛夏天，恨蝉噪得聒杂。水杏肩搭着雪白的毛巾，到澡堂洗浴来了。水头拧开，沁凉的清水就临头浇下。她闭住眼，揉着头上的白沫，惬意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