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届半下午,马爷在家里坐完了,才走,小香玉就伸手要烟。金宝得令,到外面玄关柜架子上找,却没见。
蔡程昱我分明放那儿了的。
东西找不得,金宝也着急。眼见那小香玉脸色一时变了变,犹豫了。
蔡程昱别……别是马爷才给您顺走了。
赵皖馨小东西胆子倒大,这话也敢讲。
金宝第一次看到小香玉的眼神里有了一丝狠,慌的心跳如擂鼓,但大气不敢出一口。
蔡程昱小姐,我给您买去吧!
小香玉也不理他,他便紧跑出小客厅的门去,摸玻璃盏子,倒了一杯凉花茶回来,放在她跟前。
蔡程昱您稍等等,我就来。
小香玉还是不说话,脸色冷淡,却把桌上那杯茶水慢慢地端起来,递到口边了。
金宝稍放下点心,转出外面去,拔腿一路狂奔,向着田子坊。也顾不得外头天色焦焦,眼看就要有雨。
饭碗都没了,还带什么伞呢?
雨到底是半路就下起来了,金宝回家时,已经淋了一身。胸前沥沥落着水,手捧着那烟盒子,眼神惴惴的。
蔡程昱小姐……
叫了一声,话都说不稳了,沉沉带着喘。
蔡程昱田子坊……没有红双喜卖了。我去砖桥买的。
小香玉换过一边跷着腿,还是默着,金宝就更格外的心焦着恼。看看他,伸手把那香烟拿了过来,翻上下看了两回,“嗒”的又摔回去。
金宝紧忙手脚一阵划拉,捂住了在怀里,不敢让掉地上。
赵皖馨砖桥也行。
就听小香玉凉丝丝的嗓子说话了,说着再喝了一口茶水。
赵皖馨点上吧。
蔡程昱好。
金宝由打皮夹克的胸前内口袋掏出来了打火机,——马爷给的,——点了一支香烟,双手奉给小香玉。
外头雨大,好在他一直怀里护着,没让沾了一滴水。
赵皖馨就这么地吧。
小香玉皱着脸,含住了一口烟,抬眉蔑了眼窗户,外头雷声隐隐,云叆正浓。
赵皖馨冷不冷?
小香玉伸了个白净的手心出来,金宝嘴唇哆嗦着,就把自己的手颤颤的搁进她的手里去。
蔡程昱不冷,小姐。
金宝摇着头,小手眷恋着小香玉那点珠圆玉润的温度。小香玉轻柔柔攥了攥他,松开,也就让他先下去了。
赵皖馨我睡会儿。
蔡程昱您先换衣裳,我给您送个热水袋上来。晚上九点钟的演出,七点半我叫您。
安顿好了小香玉睡住,金宝一个人出了双子星公寓的大门。
厚雨初停。
金宝在那马路上闲走。
上街了,看两边玻璃橱窗里,塑料模特穿着大红大绿的时装,都不是小香玉喜欢的。
驻足,低头看他今天被小香玉拉过了的那一只手。
小香玉是安徽宿州岳吉村人,手上小时候生过冻疮。来了上海之后,冬天犹怕手冷,早晚都涂贵重的蛇油膏,戴小棉手闷子。
春秋保湿,夏季防晒,金宝就成年的替她养护双手。坐小板凳,对着小香玉递下来白玉兰似的手,把香水脂膏抹在她手背,一根根手指的搓了,腕子也好好的仔细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