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尖悬在碑面半寸处,青苔的腥气混着雪狐皮毛间残留的焦糊味钻进鼻腔。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声音——三天前暗渠逃生时,这条路还只有荒草萋萋,此刻却突兀立着块石碑,碑上字迹像用刀尖剜进石头里,每一笔都渗着旧血般的暗红。
"别动。"陆沉的刀鞘轻轻磕了下他手腕。
青衫人不知何时已退到五步外,刀身半出鞘,刀脊映着暮色,将他紧绷的下颌线割成两截阴影,"这碑......气息不对。"
雪狐的尾巴从林昭腰间滑到他手背,毛绒触感里裹着灼烫。
识海里传来细碎的画面:三天前他们经过此处时,老槐树的影子明明该落在东边土坡,此刻却斜斜罩住石碑,仿佛有双无形的手,把时间的齿轮倒拨了半圈。
"是命律乱流。"林昭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赵桓破碎的命盘,想起暗渠里突然变缓的水流——那些被未来视篡改的因果线,正在现实里漏出蛛丝马迹。
他蹲下身,指甲刮开碑面青苔,露出下面更深的刻痕:"看落款。"
陆沉凑近两步,刀光在碑面晃出银斑。"赤焰子?"他声音发涩,指节捏得刀环"咔"地一响,"守夜殿那老东西......他怎么会在这儿留碑?"
林昭没答话。
他的指尖沿着碑文纹路移动,那些歪扭的古篆突然在视网膜上连成串——不是普通的刻石,是用御兽宗秘传的"血契纹"刻的,每一笔都缠着若有若无的命律残丝。"这不是警示。"他声音发颤,"是封印咒文。"
雪狐的低鸣骤然拔高,在识海里炸开一片火色。
林昭突然想起穿越时那道席卷天地的时空乱流,想起系统觉醒时耳边那句"以微火破长夜"的低语——原来赤焰子早把后手埋进了时间的裂缝里。
"针对赵桓的命律闭环。"他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第一层封印在皇宫龙脉,这是第二层保险。"
陆沉的刀"当"地落回鞘中。
他伸手按住石碑,掌心立刻腾起青烟——碑面的温度正在飙升,像块刚出炉的铁。"你确定要碰?"他盯着林昭掌心跳动的赤火印记,"赵桓的追兵最多半柱香就到。"
"碰。"林昭咬破指尖,血珠滴在"赤焰子"三个字上。
他能感觉到封印在苏醒,像头沉睡多年的兽,正顺着他的血脉嗅寻熟悉的气息。"雪狐,回溯赤焰子的记忆。"
识海瞬间翻涌。
林昭看见白发老者在雷雨中大笑,将半块命盘砸进地脉;看见他在断壁前刻下咒文,血从指缝渗进石缝时说:"若有后来者持赤火而来,便替我掀了这命律的盖子。"
"赤火焚尽夜,誓约照孤魂。"林昭脱口而出。
石碑突然震颤。
青苔簌簌剥落,露出下面暗红的火纹。
那些纹路顺着林昭的指尖攀爬,在他手背烙下与赤火印记重叠的光痕。
陆沉猛地拽住他后领往后退,却见火光并未灼伤皮肤,反而像活物般钻进石碑,在碑前拉出道半透明的门。
门后涌出的风带着焦土味。
林昭摸出火折子晃亮,映出阶梯下的景象:地下祭坛四壁嵌着赤火晶石,每块石头都在微微脉动,像被剜出的心脏。
祭坛中央悬浮着块菱形碎片,表面流转的幽蓝与赵桓命盘上的光纹如出一辙。
"命律残片。"陆沉的声音压得极低,刀又滑出半寸,"赵桓的命盘......是用这些东西拼的?"
"他在偷龙脉的命数。"林昭扯下衣襟擦手,指尖已经开始发烫——那是御兽系统在警示他能量过载。
他从怀里摸出泛黄的《烬语残卷》,残卷扉页的火纹与祭坛晶石遥相呼应,"逆命锁的阵眼就在这儿。"
陆沉退到阶梯口,背抵石壁。
他盯着林昭用符笔在地面绘制的复杂纹路,刀鞘有节奏地敲着石砖——这是他当年在守夜殿当值时养成的习惯,用规律的声响掩盖心跳。"需要多久?"
"半柱香。"林昭头也不抬。
符笔尖的赤火随着他的动作拉出金线,每道纹路都精准对应残卷上的星图。
他能感觉到雪狐的力量顺着共生契约涌进来,帮他稳定即将暴走的灵力。"这道封印不毁命盘,只切断他和龙脉的连接......"
"够了。"陆沉突然打断。
他的刀尖指向祭坛顶端——原本悬浮的命律残片正在剧烈震颤,表面裂开蛛网般的细纹,"赵桓发现了。"
林昭的手顿了顿。
他能听见头顶传来闷雷似的轰鸣,是赵桓的命盘在疯狂吞噬天地灵气试图镇压封印。
额角渗出冷汗,他咬着牙画完最后一道弧线:"雪狐,压阵!"
雪狐的身影突然在祭坛中央显形。
九根火尾扫过地面,将刚画好的逆命锁浸在赤焰里。
命律残片发出刺耳的尖啸,蓝光瞬间黯淡下去。
林昭感觉识海里有根紧绷的弦"啪"地断开——那是赵桓的未来视在崩溃。
"成功了!"雪狐的声音带着雀跃,"他的命律覆盖范围缩小了!"
林昭瘫坐在地,后背抵着温热的晶石。
他刚要松口气,掌心的赤火印记突然灼痛。
低头望去,暗红的纹路里浮出一行小字:"第二道封印已启,余下五道,皆藏于命火未燃之地。"
陆沉凑过来看,脸色瞬间阴沉如暴雨前的天。
他踢了踢脚边的符笔,石子溅在命律残片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命火未燃之地......"
林昭抹了把脸上的汗,盯着石壁上跳动的赤火。
他想起汴梁城外那片永远长不出庄稼的荒滩,想起太学里总被官差驱散的流民——那些被天命遗忘的角落,或许正埋着赤焰子最后的火种。
"走。"陆沉拽起他胳膊,"追兵到了。"
林昭最后看了眼祭坛中央的命律残片。
它此刻像块普通的蓝石头,静静悬浮在逆命锁上方。
远处传来甲胄碰撞的脆响,混着赵桓暴怒的嘶吼穿透地面。
他摸了摸手背的赤火印记,那里的小字还在发烫,像在提醒他——真正的火,才刚要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