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贴着东巷的青砖墙疾走,雪狐的尾巴尖扫过他裤脚,皮毛上还残留着地道里的潮气。
苏砚引开巡城卫的方向传来一声清脆的铜铃响——那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
他摸了摸胸口,未来镜碎片的灼意透过粗布短衫渗进皮肤,像块烧红的炭在血肉里滚。
"昭。"雪狐突然停步,前爪搭在他脚腕上,耳朵转向西北方。
月光从巷口斜切进来,照得她眼瞳里浮起两簇金红的火,"宣德楼。"
林昭抬头。
汴梁城的轮廓在夜色里起伏,最高处的宣德楼只剩半截残垣,像被巨斧劈过的枯树。
有个身影立在断墙边缘,龙袍被风掀起,远远看去像片随时会坠下的枯叶。
"是他?"他喉结动了动。
地道里那团消散的雾气突然在记忆里翻涌,赵桓最后那句"你只是......"像根细针,正扎在太阳穴上。
雪狐的尾巴卷住他手腕,带着他跃上屋顶。
青瓦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林昭伏低身子,看见宣德楼上的人转过脸来——是赵桓的脸,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活人气息,空洞得像两口枯井,却又泛着冷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井底往外爬。
"你赢了......"风卷着话音撞进林昭耳中,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但你以为这就是结局?"
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林昭想起现代刑侦课上老师说过的"语音特征分析"——这绝对不是赵桓的声音。
皇帝的嗓音本该带着金殿里的沉厚回响,此刻却像被人用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沾着冰碴子。
"是投影。"雪狐的鼻尖动了动,九尾在身后炸开,金红色的火焰顺着尾尖腾起,"有残留的时空乱流气息。"
林昭的手指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体内御兽系统的共鸣在震颤,雪狐的感知正顺着共生契约涌进来——焦糊的烟火气里混着某种腐朽的甜腥,像陈年的血渍在阴湿处发酵。
那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味道。
"启动共生回溯。"他咬着牙低声说。
雪狐的尾巴尖点在他眉心,温热的兽息拂过耳畔:"会消耗你三日修为。"
"赌了。"林昭闭紧眼。
黑暗里闪过雪狐的记忆碎片:地宫的青石板上,赵桓的尸体胸口插着半柄断剑,血还在往外淌;穿黑袍的男人蹲下身,指尖弹出一道幽光,碎片从他袖中飞出,没入赵桓心口;随后男人结印,尸体的手指突然抽搐,眼皮缓缓抬起......
"原来如此......"林昭猛地睁眼,额角沁出冷汗,"他是傀儡。"
"傀儡?"身后传来苏砚的声音。
林昭转头,见她正从另一侧屋顶跃来,发间的木簪歪了,龟甲在袖中撞出轻响。
她的目光扫过宣德楼上的身影,脸色比地道里更白,"那碎片不是未来镜残片......是引魂钉。"
"引魂钉?"
"御兽宗禁术。"苏砚摸出龟甲,指节在甲面上叩出三响,"用外物锁住将死之人的魂魄,再灌入外来意识......"卦象在她眼底翻涌,裂纹如蛛网般爬满龟甲,"但这股意识......不是人的。"
宣德楼上的"赵桓"突然笑了。
那笑声像指甲刮过青铜鼎,震得林昭耳膜发疼。
雪狐的九尾腾起烈焰,金红的火舌卷着风扑过去。
火焰触及"赵桓"身体的瞬间,一层黑雾从他皮肤下渗出来,凝成半透明的人形,发出尖锐的嘶吼。
"灼魂!"林昭大喝。
雪狐的火焰骤然变作赤金,焚世之力顺着共生契约灌进他体内。
他能清晰感觉到雪狐的痛觉——黑雾里有细小的倒刺,正扎进她的灵体。
但下一刻,两股力量在意识深处交融,林昭的指尖泛起与雪狐相同的金红,他指向黑雾:"集中这里!"
黑雾发出刺耳的尖叫,开始扭曲变形。
苏砚的龟甲突然爆发出强光,她盯着裂开的纹路,声音发颤:"他们要的不是皇权......是赵桓的未来视残片。
时间线被撕开的裂缝里,藏着守夜殿核心的位置。"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他想起"赤"组织档案里提到的上古御兽宗,守夜殿是他们藏时空秘典的地方。
原来那些人绕了这么大圈子,是想借赵桓的预言能力,找到通往守夜殿的钥匙。
"苏砚,查黑袍人的来历。"他扯下腰间的玉剑抛过去,剑鞘上的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纹路和地道里那家伙的金纹是一套,可能是某个隐门的标记。"
苏砚接住剑,指尖抚过云纹:"我这就去书阁查古籍。"她转身要走,又顿住,"小心,他们既然能操控赵桓......"
"我知道。"林昭摸了摸雪狐的脑袋,她的毛被火焰烤得微卷,却依然暖得烫人,"雪狐留着护我。"
黑雾的嘶吼突然变弱。
林昭抬头,见"赵桓"的躯壳正在崩解,皮肤像被腐蚀的纸,一片片往下掉。
黑雾化作一道幽蓝的光点,"嗖"地窜向东南方。
"追?"雪狐弓起背。
"不用。"林昭望着光点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他们已经找到了下一个目标。"
夜风卷起几片碎瓦,打在残墙上。
苏砚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林昭摸出怀里的未来镜碎片,碎片表面突然浮现出细小的纹路——像是某种地图的轮廓。
他眯起眼,听见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这一次,声音里多了丝异样的颤音。
雪狐舔了舔他手背:"饿了。"
林昭笑了,指尖蹭过她耳朵:"天亮去买糖蒸酥酪。"但他的目光仍停在东南方。
那里是汴梁城的书市,苏砚今夜要查的古籍,说不定就藏着"星移台"的线索——他突然想起苏砚说过,星移台是古代御兽宗用来定位时空节点的装置。
月光漫过宣德楼的废墟,照在林昭脸上。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强而有力,带着破茧的热望。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某间尘封的书阁里,一卷泛黄的《山海舆地志》正被人轻轻翻开,纸页间飘出的灰尘里,隐约可见"星移台"三个朱红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