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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海在第二天早上把模具交给了徐碧城，嘱咐她去远一点的地方拓印。趁着空闲，他又去新辰客栈找了一次陶大春，细细商定了盗取归零计划的方案。

岳绮罗这边也派出纸人随时获取保险柜的密码。

苏三省吃过陈深和唐山海的亏，时常与曾树坐在办公室里，商量对抗“外敌”的方法。曾树曾是上海区的区长，压苏三省一头，苏三省会叛变，除了不满军统的报酬，还存着打击报复曾树的心情。曾树在那晚雨夜被抓进行动处，本是抗日救国的英雄好汉，却在毕忠良的威胁利诱下，成了苏三省的副队长。

苏三省是极其不满曾树的，但曾树帮他搬来日本人，救了他一命。苏三省便把那些不满和敌意暂时藏了起来，唇亡齿寒，毕竟他们“同出一门”，在行动处必须抱团取暖。

自苏三省来到行动处，他便一直对徐碧城和陈深存有怀疑，那次档案室失火之后，他更是加重了这种怀疑，陈深和徐碧城，他一个也不想放过。他一直觉得陈深和徐碧城不对劲，两人的关系似乎太过亲密。他甚至怀疑唐山海也不对劲，如果唐山海和徐碧城是假夫妻，那唐山海必定是曾树口中的熟地黄，只有急着赶来总部获取日本人信任的人，才会拖家带口。

军统和中共能在汪伪插入间谍，汪伪自然也能在军统和中共插入奸细。毕忠良支开刘二宝和陈深，转动桌子上的红漆檀木浮雕笔筒，一架紧贴墙面的木柜缓缓移开，露出藏在墙上的门，毕忠良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密室空间不大不小，两张沙发，几盏台灯，正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发报机和电台。毕忠良记好电码，拿出密码本翻看，蓝色墨水缓缓写下几行字：军统已向潜入特工总部的特务熟地黄，下达寻找归零计划的指令。据重庆方面得到的消息，麻雀亦在寻找归零计划——金钱豹。

毕忠良把笔放下，脸色沉重的站了起来。他今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里一针见血的指出，陈深可能就是麻雀，而唐山海就是熟地黄，唐山海和徐碧城只是假夫妻，唐山海和陈深已经结成同盟。

在此之前，毕忠良还以为这是告密者唯恐天下不乱的离间计。可金钱豹的这条消息让他不寒而栗，如果匿名信里推测的都是真的，那他此刻已经是腹背受敌。

毕忠良不敢把这些事情告知别人，心里却悄悄打起了如意算盘，或许，这也是个引蛇出洞的好机会。

所有人都藏着心思，一切皆在暗处进行。行动处像是风平浪静的海面，水底潜藏着巨大的漩涡，只等一场狂风，掀起巨浪。

深夜，钱旺轻手轻脚的翻进国富门路的一栋洋楼里。他是码头的小混混，他这类混混，不卖力气，只靠偷鸡摸狗混饭吃。人与人之间有差距，混混与混混之间也有不同，钱旺的不同在于他认识苏三省，曾经的上海区副区长，现在的行动处三分队队长。

钱旺把手搭在楼梯上，弯着腰，屏着呼吸，动作轻巧熟练。楼梯是涂了红漆的木质结构，不同于水泥和砖块，他的鞋底在攀爬的过程中发出两声清脆的响动。

房内的唐山海警惕的醒了，他睁开双眼，发出声音：“谁啊?“说着，又拉开沙发旁的台灯：”碧城，是你吗？“

徐碧城也醒了过来，她披上外套，打开了房门。唐山海穿着短袖条纹睡衣，手上拿着把枪，他见徐碧城把门打开，心道不好，自己与徐碧城分房而睡的事情绝不能让人知道。

“你把门锁上，不要出来。“

徐碧城慌张的点点头，锁上了门。

钱旺胆颤心惊的蹲在二楼的窗户外，屏息静气，下面只有两脚宽的地方可以站立，一旦摔下去，势必被会唐山海发现。他小心翼翼地听着房里的动静，翻进窗子。

慌张的扫了一眼书房，他并没有看见苏三省所说的发报机，唯一怪异的是沙发，上面凌乱的放着被子和枕头。

他不敢多呆，从抽屉里随便拿了两样值钱的东西，准备离开。

两脚落地，他松了一口气，面前却突然出现一只白鸟，对着他的头猛啄，他手舞足蹈的想要赶走它，却被几个诡异的纸人推到在地。

钱旺向上一抬头，看见了一身长袖珊瑚绒睡衣的岳绮罗。岳绮罗的眼睛大而黑，月光轻轻柔柔的照在她的脸上，有些阴森恐怖，纸人们围住钱旺，不时发出几声狞笑。

钱旺没读过几本书，更没受过德先生赛先生的点拨。他是传统的平头老百姓，虽然没见过菩萨显灵阎王开道的奇事，心里却总存着些鬼神之说。

在地上打了个滚，他哆哆嗦嗦的跪着，双手合十，对着岳绮罗磕头：“仙子娘娘饶命，仙子娘娘饶命，小人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头顶响起冰冷可人的女音，像是一阵料峭的春风，让他打了个哆嗦：“蠢的可怜。“

岳绮罗睥睨着被纸人制住的钱旺，唐山海也提枪赶了下来。

“你是什么人？“

钱旺哆哆嗦嗦的抱着头，一颗心猛跳：“我就是想来偷点东西，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纸人把从钱旺身上翻出金笔，手表和纸币，整整齐齐的捧到岳绮罗和唐山海的面前。

看着眼前的三样的东西，唐山海的语气低沉冰冷：“你身上的钱不少，可惜不是从我家拿的，想必是别人给的。“

钱旺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止不住的打颤：“不，不是，是我自己，偷，偷来的。“

岳绮罗让纸人把钱旺的头掰了起来：“这钱可不少，够你不偷不抢花一段时间。你倒是会挑人，不去没人的店铺偷，也不去大宅子的老爷家里偷，跑到有枪的行动处队长家偷。”

说着，她转头看向唐山海：“唐山海，不如你来猜猜，他是谁派来的。“

唐山海俯看着钱旺：“应该不是李默群，我是他的外甥女婿，我倒霉，他也拿不到好处。也不会是毕忠良，毕忠良老谋深算，不会派这种人办事。日本人自有人才，也找不上你。你是苏三省派来的，苏三省这种人，瑕疵必报，想必已经猜出我和陈深的关系，派你来找把柄了？”

钱旺的脸色不断变化着，心中无比悔恨：“唐队长，不关我的事啊，是苏三省找上的我，他让我来看看你家有没有发报机。我就是个小混混，我什么也没看到，你放过我，放过我。”

得到答案，唐山海和岳绮罗相视一笑，纸人们纷纷消失。钱旺打着滚爬起来，往门外跑。

背后枪声响起：“这话你找阎王爷说去吧。”

是的，唐山海不打算放过钱旺，他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送走柳美娜，只是因为柳美娜确实无辜，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不敢乱说话。

而钱旺不同，一个码头的小混混，平时偷鸡摸狗，为了一笔钱，就敢跑来行动处队长家偷拿把柄。现在放过他，难保他不会为了钱说出今晚的事，也难保苏三省不会看出端倪。苏三省不是省油的灯，他总有办法让钱旺开口。不稳定的危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就好。

“绮罗，你先上去睡觉，我把这里处理一下。”

岳绮罗点点头，哒哒哒的走开。

唐山海把钱财塞回钱旺的口袋里，转身上楼打了通电话：“我是唐山海，有个贼被我失手杀了，你们过来处理一下。”

岳绮罗和唐山海是故意放开钱旺的，只有钱旺跑开一点距离，又背对着唐山海，唐山海才能情急之下，“失手”杀了钱旺，这个角度和深度的伤口，任谁都不会怀疑。

把电话挂断，唐山海转向身后的徐碧城：“碧城，你现在去李小男家，和她说来了贼，让她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李小男和毕忠良夫妇交好，难保毕忠良不会借她的口打听今晚的事，务必让她相信只是来了个普通的贼。”

徐碧城点点头，转身敲开李小男的门。唐山海则迅速的把沙发的被子枕头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