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离仔细观察着从陵光那里盗来的云藏,若有所思。他手上还有一把齐之侃亲手所铸的千胜,又与自己的燕支比较半天。
方夜见他如此,不由问道:“少主,你已经看了一个时辰了,这三柄剑里有什么玄机吗?”
“方夜,你听说过六壬传说吗?”
“属下不才,未曾听过。”
“六壬传说,八柄宝剑,得之可得天下。当时我只觉得,他们的剑似乎与我的燕支有着某种关联,还有齐之侃自尽后我忽然吐血,与他用千胜有关。后来我回瑶光翻阅古籍,才发现六壬传说的秘密。公孙钤的墨阳和仲堃仪的纯钩,都应该是这传说里的八柄宝剑之一,只是这两柄剑还在他们自己手中。”慕容离将两柄剑放在一旁。
方夜问道:“那少主想做这天下共主?”
慕容离抬眼看他,方夜便自觉多嘴不敢再问,慕容离又瞥向别处,眼里空洞无神,喃喃道:“我想要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忽然一个人影闪进,庚辰就站在两人身前,“少主。”
慕容离收回心思,问道:“遖宿王可有回话?”
“那遖宿王听了少主助他杀了孟章,兵不血刃拿下天枢城,这份恩情铭记于心。他说希望少主前去遖宿,共同商讨如何拿下天璇。”
慕容离勾了勾嘴角,若有所思道:“好,这个月末,咱们启程。”
门外突然响起“咯吱”一声,又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慕容离看了庚辰一眼,庚辰立刻追出门去。
很快,庚辰便带着在门外偷听的孟章回来。
本来孟章前来找慕容离商论天璇的问题,却不曾想听到了这件大事。不知道怎么回事,身边突然发出一丝声响,再要走时却来不及了。
“孟章?你怎么在这里?”慕容离对孟章的到来有些意外。
“我...”孟章有些语塞。
慕容离见状也不再多问,想来孟章也不是故意偷听的,应该是有事找他,便对方夜和庚辰道:“你们先下去吧。”
孟章上前坐到慕容离身边,问道:“慕容先生,为何你对那遖宿王说助他杀了我,你们有什么交易吗?”
“你素来聪颖,应该知道我身为瑶光遗民,更是王室,定然是要复国。”
孟章想了想,道:“你是在利用遖宿王?让他帮你打下天璇,你坐收渔利。”
“正是。”
“倒真是个好办法。”孟章点头赞道,他可不会可怜遖宿,毕竟有着侵略的仇恨。只是觉得天璇有些可惜,当初陵光也只是做了各国都想做的事。
孟章又出神地想,不知天枢何时才能复国...
“那...”
“阿离!阿离!”
见执明来了,孟章便不好再问,临走和执明打了个照面,简单寒暄两句便离开了。
“阿离,你怎么老和那个小葱在一起,都不陪本王了。”执明上前半搂着慕容离,整个人仿佛都要挂在他身上了。
慕容离转头,淡淡道:“王上,今日的奏折批了吗?太傅又要说你了。”
“阿离~”执明晃着慕容离的肩,一副小孩子得不到心爱的玩具的样子。
“王上,我还有一事要与你说。”
“何事?是不是阿离愿意做本王的王后,留在天权了!”执明一脸兴奋。
慕容离叹了口气道:“王上,莫再提此事了。”
当初执明向慕容黎提这件事的时候,他对执明只有萍水相逢的感情,最多是见执明对他好,他很感恩而已。可经过了这两年,大大小小的事,慕容离渐渐发现,执明若不是个混吃等死的王,或许能有一番大作为,而自己好像也越来越信任他了...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心。
执明的脸一下就耷拉下来,嘟囔道:“那阿离要与本王说什么?”
“下个月,我要去遖宿了。”
“什么!阿离你要走?”执明一下子松开慕容离,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但是他心下已经明了,阿离本就是他留不住的。
慕容离把头转回去,不再看他,执明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天权不好吗?本王待你不好吗?为何阿离还是要走?”
“天权很好,王上待我也很好。只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
“那遖宿又有什么好?”
“遖宿可以给我我想要的。”
“阿离想要什么,本王都给你!定比那遖宿给的还要好!”
“王上,有些东西,是买不来的。”
“那阿离到底想要什么?”
慕容离顿了顿,道:“等哪日王上想要这天下了,我便告诉王上,我想要什么。”
执明不甘心地抿了抿嘴,平时伶牙俐齿,现在却又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了,让他气急。那副淡漠的神情却又在那样一个谪仙之姿的脸上,让执明想翻脸都不舍得,只得忿忿离去。
回到寝宫里的执明越想越气,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往地上砸,似是要发泄一番。宫人们见状纷纷来劝。
执明摔了一会儿也解了些气,便住手了,“你们都下去吧,本王要一个人静静。”
宫人们都松了口气,不用去请太傅和兰台令了。入夜,执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的脑子里全是慕容离今天所说的话,是否他想要这天下了,阿离就会告诉他他想要什么。
想要天下很简单,但是想要夺得这天下,就是难上加难的事了。天权有天险作屏障,民生安乐,不怎么参与夺天下的事,如果真要打仗,怕是要民不聊生了。他可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王,死于安乐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吱呀”一声,窗户被风吹开。本来执明不愿去关的,但夜里愈发寒冷,又懒得叫宫人来,反正自己失眠,便起身去关窗。
待执明转过身来,只见榻边站着一个人——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人,可怖的模样吓得执明往后退了一步。
好在执明很快镇定下来,问道:“你是何人?如何闯入本王的寝宫?”
“在下只是个江湖人,不过今日听得一件重要的事情,想了许久,觉得还是告诉国主为好。”
“何事?你说吧。”
“国主可听过六壬传说?”
“六壬传说?那是什么?”
“六壬传说里有八柄宝剑,集齐这八柄宝剑者,可得天下。”
“哦?还有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那你告诉本王这些,有什么意义?难道本王有其中一柄剑吗?”执明感到奇怪,这个传说倒是从未听过,新奇的很。
那人轻笑了一下,道:“这倒不是,不过现在已经有人在收集这几把剑了。”
“是谁?”
“慕容离。”
“阿离?”
面具人点点头,“他手上已有三柄剑了。”
“难道阿离想要的是天下?”执明喃喃道。
“你到底要告诉本王什么?”执明不想有人说慕容离的坏话,也想不通这人来跟他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面具人道:“那慕容离是瑶光国的王子,他的国家被天璇灭了,他自然也要灭了别的国家。在下只是来提醒国主,莫要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执明背在身后的手不断揉搓着,像是在揣度这句话的真伪。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他的阿离不是伶人箫师,竟是个王子,那么他当时来天权是否是有目的的,这让执明感到烦恼。
面具人见执明自己在思考,想必是有了些想法,便告辞要离去。
“唉,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呢!”
“在下顾十安,相信我们不久之后就会再见面的。”说罢,跳窗而出,身手干净利落。
“顾十安?”执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想必也是如他自己所说的江湖人士吧,但为什么又说他们会再见面呢?
执明懒得去想了,专心琢磨着如何找慕容离对峙。
清晨的霜气还未退却,慕容离已经梳洗完毕。稍用过早饭,便向正厅走去。
待他跪坐在桌前,却见平日里盛着奏折的托盘此时却空无一物。
慕容离觉得奇怪,召来宫人问道:“奏折呢?”
“回大人,王上说送到他那里去,他上完朝要自己批,不用劳烦大人了。”
那宫人也是满脸的讶异,平日里他们这位王上只想着吃喝玩乐,国事从来都不过问,奏折也是看都不看,今日不知怎么,居然早早地上朝了,还批起奏折来。
“哦?”慕容离挑眉,“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慕容离想,怕是昨天执明真的把他的话听进去了,真的要勤勉政务了?但细想又觉不对,他对着奏折只能画画,怎么能一夜之间就变了个样呢,其中定是有缘由。
慕容离走到殿前的时候,执明确实正在批奏折,神情还非常专注。
“王上这是开窍了?太傅一定很欣慰。”
听见慕容离的声音,执明欣喜地抬起头来,他累死累活地上朝、批奏折,终于把阿离引来了。
“阿离,你怎么来了?”执明从座位上起来,又让宫人们都下去,边走边道,“是啊,太傅看见本王上朝,激动地都快哭了。”
“听闻王上开始勤勉政务,我来看看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执明走到慕容离身旁,把他拉到座椅上一同坐下,道:“阿离,你先坐,我确实有事要请教你。”
“何事?”慕容离觉得今天的执明好奇怪。
执明一脸左右为难的样子,道:“阿离来之前,本王正在看一本奏折,里面所奏的事情令本王着实苦恼,不如阿离来帮本王看看,该如何解决。”
慕容离瞥了执明一眼,心中疑惑,却还是接过奏折,“好。”
他这一看,才发现手上拿的分明不是奏折,字迹是执明的。上面写着诸多关于自己身世的文字,还有六壬传说的事情。心下明白了执明这演的是哪一出,勤勉政务是假,引自己去找他才是真。
慕容离虽然心里慌张,但除了在看到“瑶光王子”几个字时,嘴微微张开,面上还是非常淡定。
“王上都知道了?”
执明这才是真的苦恼,慕容离的话不温不火,也没有半分要解释的意思,这让他怎么给他找台阶下...
“阿离就没有什么要想跟本王解释的?”
“解释又有什么用,这些都是事实。”“阿离想要夺这天下?”
“我想要天下不再有战乱。”
执明知道了慕容离是瑶光王子后,心里多的不是生气他欺骗了他,而是可怜他的亡国之痛。是怎样坚强的人,才会如此忍辱负重,成为一个箫师,四处奔波。如果不是莫澜带他回来,指不定他又会去向哪里。
“阿离,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本王帮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