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陆文霖自先帝便镇守边疆岭都，军心民心应有尽有，贸然撤兵只冷军心便罢，若激谋逆之心陛下何如？！”众臣见天帝执意撤兵，均识相而退。然邝露一反常态不惧天威，执意紧跟润玉数次上谏。

“陆文霖拥兵岭都，借口边疆养军之名年耗数十万，天界实再难供。”润玉微叹口气，压下胸中不耐，再三重复他已在朝堂上阐述过数次的内容“尾大不掉，此风断不可长！否则他日再有第二个、第三个陆文霖，天界不仅供不起、更打不起！”陈完利弊，长睫开阖以眸安抚邝露道：“你且宽心，陆文霖长子尚押宫内。我必严加守卫，陆文霖翻不出什么巨浪。”

“陛下恕邝露直言，岭都撤兵耗资又少几许？兵将多居住当地，撤一兵即撤全家！兵士少则几千动则上万，天界如何短短数日凑齐众多银两！”邝露手执文册紧追不放：“陛下可知民间亦有异动尚未明确，若两两苟合，天界如何再禁得起动荡！“

“邝露，”太阳穴忽的有所胀痛，润玉陡然目眩难撑其身。连夜不眠本就使他累极倦极，何况关于陆文霖虽左右难为，但他已痛下决心非撤不可！是以连连摆摆手示意休再多言，婉转道：“我自有分寸。”

“……”

太阳穴之痛逐渐过渡到整片前额，刹那间润玉身体竟直挺挺向前倾倒去！来不及诧异何以至此，已空余大片纯白滞留于目！

哒。

他像凋零入湾的花，像迎风欲坠的碟，像转瞬即逝的风，像落在指尖的雪，未多一毫未少一寸，安静妥善的落入邝露怀中。

真好。

昏迷最后一刻，他情不自禁的在心中发出满足喟叹，以至唇角不下，痛犹胜甘。

邝露在侧，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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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穿云而彻，松映荷塘，清冷宛繁霜衬雪。点点灿黄桂花影影绰绰倒映轩窗，偶有凉风扶纱，更添粼粼波光。碧衣端坐案前，垂首静阅手中书册，不时小幅动作，乃执笔批阅耳。三千青丝于脖颈出弯出悦目的半弧，更显耳坠琳琅。原来，她仅是静静坐在那里，便与这泠然宫廷浑成墨笔丹青。

润玉睁眼时见到的便是如此。

是以他并未声张，只暗自调整姿势半靠床帷。她在看什么呢？为何见她如此认真，竟、竟激发出他从身后依偎过去的冲动！好像长久以来他们本该如此、好像长久以来他们便是如此、度过年年岁岁、春秋几许！

许是一册既完，亦或惦念润玉，未有几时邝露已置笔于架，合册起身，身往榻来。可她似心事重重，以至仅距床帏几步远时，方才发觉润玉半靠床帏。“陛下，”邝露忙疾跑两步，奉上温热药汤，“是邝露失职，侍奉不周。”

而润玉浅浅摇头，“无妨。”他莫名不敢对视邝露，无处安放的双眼只能盯着玉瓷汤碗，看纤纤素手如何以匙舀之、又是如何靠近相喂，间或粉嫩双唇轻嘟轻吹药匙。要命的是，他如何仅仅见到粉唇靠近药匙，便身体僵硬气息大乱？！

“陛下怎生脸颈甚红？”邝露眼见润玉耳朵、双颊乃至双手比之从前红彤更甚，大为惊之，岐黄分明开的是去火药，如何陛下上火迹象更甚？

润玉闻之更是露出从未有过的慌乱，匆匆撇过头去不看邝露。欲盖弥彰道：“此被甚暖，当换之。”

？被子太热？邝露想都不想便知此为托词，上等蚕丝如何甚热？索性将瓷碗放至一旁，轻哄润玉道：“陛下有何不适大可坦言相告，邝露定不负所托。”润玉不理，仍是保持面向里侧的姿势。邝露颇觉无奈，习惯性退让道：“汤药还余半碗，还望陛下早日恢复，方不负臣下一片苦心。如此，邝露先行告退。”

俯身行礼后，邝露正转身大踏步而走，硬是被合衣勾却而回！？邝露思索再三，实无床帏勾线物什的记忆，本着优化结构的心思回神望去——

这衣摆蜿蜿蜒蜒，竟结尾于，润玉手中。

“喂我。”

榻上似乎传来若有若无的呢喃，而这委实不像润玉吐露的字眼，是以邝露本着准确落实领导指令的想法，再问道：“嗯？“

润玉仿佛终于做好准备，手中攥着蓝衣角缓转过身，犹犹豫豫的将那浸透星辰、秋波盈盈、泪光点点的双眼投向邝露，不确定的询问道：“喂我……可以吗？”

轰！！

就这一眼，她又跌回满是爱意的、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