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回到下铺床上，摸出手机翻了翻，突然想起来潘智几个星期前一直在和他说的事儿。

当时他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会被下准话送回来，潘智就提前和他一起想了点计划，在他的手机里码下了一份几千字洋洋洒洒的注意事项，还和他讨论着修改了好几版，最后一度看着那份文档把自己给感动哭了，也一度让蒋丞认为当时的潘智是个假潘智，还是爱操心的老母亲版假潘智。

他打开手机看了一下备忘录置顶文档的开头两句话。

一，到那儿安顿下来的第一件事就要给孙子吱个声儿，至少说明白还活着没有。

二，相册里有一个“重要重要重重要”的文件夹，没事儿可以看看。

蒋丞很不喜欢遇到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情况，所以潘智提出来要写这种东西的时候蒋丞也很赞同，因为总觉得万一自己被赶回来的时候刚好是假期，就肯定会面临懵成狗的局面。

现在翻开文档一看终于有点理解了初中的时候班里一些小姑娘要把各种一点点的小事都记在手账本上的心情了，他现在只想给潘智点个大大的赞。

然后他关上备忘录点开相册，也就放了十几张照片，最吸引他注意的是底下一点的一张图片，从他和潘智初中和高中那数不过来的合照里面选了两张效果不错的拼起来，还配了字。

“俺敬爱的爷爷呐~潘孙永远爱您嘞~”

蒋丞先前没有看过这个相册，现在是知道了潘智为什么要他到这儿之后再看了。毕竟提前看了现在再看就没效果了。

蒋丞感觉鼻子有点酸。

蒋丞再扒拉了那个相册几下，顶头的就是份医嘱，什么时候吃什么药吃多少被红色圈起来了。

他突然想起来还有几瓶药被孤零零放在包里，就在脚边，于是把药转移到了床头柜——就是架子床旁边一个木头柜子的抽屉里。

他把瓶子贴着边沿放，以前他的药都是直接放在床头柜的面上的，因为这样方便他什么时候犯病了直接拿得到，而且家里人都知道情况也不需要避着。

但现在总归是不一样了，他觉得李保国绝对会随便进他屋子的。

蒋丞深深叹一口气，晚上看手机容易眼睛酸，他闭上眼深呼吸一会儿，然后一阵手机铃声就趁机窜进他耳朵里。

他再睁开眼睛时手机屏幕上“妈”一个字突突跳着。

蒋丞预感自己可以这一个电话打犯病，但还是按下那个绿色图标接听了。

“蒋丞？到了吧？”那边传来沈一清的声音。

原本应该先叫一声老妈或者妈的，至少也是十七年培养出来的教养，他对在长辈面前的表面礼仪记得跟人类本能似的，比如餐桌上长辈不动筷就不能先吃，打电话接通后不管对方说了什么都要先带一句称谓这种。

但是蒋丞这会儿不怎么想管那些，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不知道该用什么称谓了。

“嗯。”蒋丞索性这么应了一声，剩下近十秒空白里就是等待对面继续说什么。

“条件是不如这边家里，”沈一清说，“可能需要些时间适应。”

“不需要。”蒋丞没多作思考，毕竟这几个月只要和沈一清说上话他必犯病，已经基本掌握了最快速解决谈话的方法——让沈一清生气。

生了气就能开始骂他，骂完就挂电话。

沈一清顿了顿：“小丞，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觉得……”

“没有觉得。”蒋丞说，有些烦躁地用左手抓着一侧的头发，扯得头皮有些疼。

“这十几年家里没有亏待过你，我和你爸爸从来没有让你知道你是领养的对不对？”沈一清的声音带上了惯常的严厉。

“但我现在还是知道了，”蒋丞说，“而且也已经被赶出来了。”

“你别忘了，大过年的爸爸已经被你气进了医院！现在都还没有出院！”沈一清提高了声音。

“我也没比他好吧！大过年的被赶出来还不知道这破病能不能好！……”

蒋丞刚喊出这句话就反应过来事情不对了，准备着往床头柜上摸药。

“你的病你自己心里清楚！都是你自……！……”

听到一半耳朵边上就模糊了，蒋丞一面还在想着蒋渭肺炎住院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一面觉得反正也听不出意思了，索性尝试一把，把那嗡嗡的人声也屏蔽掉。

但沈一清那边还在说。

写文的说：断了几天但我一直都在码，积了几k存稿了，等我敲格式就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