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大赛

因路途有些许遥远，顾文轩一行人回到烟花醉时已是酉时三刻，此时台上的歌舞已接近尾声，舞台左侧各家青楼的老板已经依次入座，右侧是给各位参赛姑娘带来的丫头留的位置。

待众人都落座之后，丫头们也陆续从房间里出来，来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浸月记得猎鹰坐在靠舞台近的位置上，特意让秦离把她的座位也留在了靠边的地方，是以两人从见到对方开始，小动作就没断过，一会小幅度的招招手，一会相视而笑，就在沈敬渊要发作的时候，木槿缓缓走上了台子。

为了配合今天的盛会，木槿穿了一件黛紫色的长裙，上面绣着几只翩跹的灰蓝色蝴蝶，灵动又漂亮。

木槿开口也是先说了几句感谢大家光临之类的客气话，然后就开始宣布大赛的规则。

“今日共有十六位姑娘参赛，在午膳之后，每位姑娘已经通过抽签的方式决定了出场的顺序，开始之后，她们会按照顺序陆续出场，待姑娘们都上场后，客人们就可以开始第一轮支持了，接下来的比赛项目分别是唱曲、跳舞、弹琴、刺绣，算上第一轮，一共是五轮，最后获得支持银子最多的姑娘就是今天的花魁了。”

待木槿讲完，也已快到戌时，确定所有人都听懂了规则，浸月按照流程起身从台侧递上去一份出场名单，由木槿来宣读。

“排在第一位出场的是寻艳阁的芍药姑娘，依次是云湘楼的芙蓉姑娘、绿翠楼的百灵姑娘、藏红阁的仙儿姑娘......最后一位是烟花醉的青鸢姑娘。”木槿念过出场顺序之后就下台了，坐在了秦离旁边的空位上。

此时，大赛正式拉开了序幕。

台上一侧的管弦乐人开始奏乐，参赛的姑娘们也陆续走出来，站上了台子。

从第一位姑娘上台开始，顾文轩的心就开始过速的跳动起来，堪比他第一次随父亲去战场，只身探敌营那次。

正巧楚寂空此时伸手去拿桌子上的茶杯，顾文轩下意识的就抓住了他的手，只不过眼睛还一直盯着台上。

这次换楚寂空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也没心思看台上了，只愣着看顾文轩和自己的手，直到自己的手突然被攥疼了，他才看向台上，这时排在倒数第二个上台的姑娘已经在往台上走了。

而顾文轩也终于注意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将楚寂空的手放了下来，“对不起，阿空。”

“不碍事。”楚寂空淡淡地笑了一下，刚要转头继续看台上，余光却发现沈敬渊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他有些不自在，只好装作没看到，转了过去。

这时，楼上的门打开了，所有看客的目光都汇集于此，盛装打扮的青鸢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鸢身上穿的是秦离为她定制的石榴裙，她本就生得白皙，大红色更是衬得她肤白如玉，裙角绣着的几朵石榴花，将苏绣的精致展现的淋漓尽致，更是成了整条裙子的点睛之笔，搭配上月白色的薄纱外衫，让青鸢每走一步都给人翩然若仙的感觉。

台下的人都看呆了，饶是沈敬渊经常跟青鸢见面，也被这身打扮惊艳到了，连李悦然一个姑娘家，都从心底叹服这样的美貌。

整个看客的区域，只有猎鹰还在看浸月，而楚寂空在看顾文轩，从他的表情中，楚寂空看到了一种名曰欣喜若狂的情绪。

顾文轩确定了，这就是他那天看到的女子。

那日于街上匆匆一瞥，他只看到了女子清冷的表情和青色的衣袖，在心心念念的这些日子里，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他会不会只是爱了她那副清冷的样子。

可今日见了这样艳丽的她，还是让他移不开眼，这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像是着了魔一般，只看了一眼，仿佛已经过了一万年。

此时十六位姑娘都站上了台子，一起向台下行了一礼。各家青楼派出来的都是自家的头牌，姿色都不差，台下的看客们看到如此视觉盛宴，都自发的鼓起掌来。

待掌声停下，坐在台右侧的丫头们，一人拿着一个托盘走到了看客区，托盘上是自家姑娘的名帖，共十六个托盘。

小丫头们按照参赛姑娘的出场顺序，一个一个的拿着托盘来到每位客人前面，客人们想支持谁，就可以在谁的托盘里放上银子了。

顾文轩等人坐在最前面，浸月来到他们面前时，托盘上已经很多银子了，她从左侧开始走，先来到了李悦然面前，然后是楚寂空，两人都放了一锭银子。

到了顾文轩，他直接拿出一锭金子放在了上面，浸月惊了一下，又仔细看了看顾文轩的脸，确定了这并不是她家姑娘的常客。

浸月此刻不能多问什么，便又接着来到了沈敬渊面前，沈敬渊放了两锭银子，随后又小声说了一句：“我这位朋友没见过世面，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姑娘，有点激动了，见笑见笑。”

浸月得体的点了点头，又冲一旁的猎鹰笑了笑，就退下去了。

这第一轮下来，不出所料的是青鸢得到的支持最多，紧随其后的是云湘楼的芙蓉姑娘。

云湘楼可以说是娱目街上仅次于烟花醉的青楼，它家老板就名为云湘，据说曾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后又遭遇了什么，何以沦落至此，就不得而知了。

云湘楼的招牌就是“清水出芙蓉”，它家的姑娘，一水水的都是清纯寡淡型的，全然不似青楼的姑娘，不过很多人都爱图这个新鲜，所以它家的生意一直都不错，这次来的客人里，不少人都是芙蓉的常客。

第二轮的比赛是唱曲，各位姑娘都下去准备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寻艳阁的芍药就款款走上了台子，唱了一曲苏轼的《蝶恋花》，一句：“多情却被无情恼。”唱的婉转哀怨，获得了不少叫好声。

参赛的姑娘们几乎唱的都是闺阁之思，也有几家为了取悦客人，唱了一些浓词艳赋。

轮到青鸢上场，看客们的期待值已经达到最大，因为谁也没听过青鸢唱曲，连秦离都跟着好奇，她之前问过青鸢会不会唱曲，青鸢只是说让她放心。

青鸢再次上台，手里拿着一把团扇，上面画的是花团锦簇，两只蝴蝶在扇面上振翅欲飞，青鸢轻轻将团扇举起半遮面，开口竟是昆曲唱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青鸢标准的水磨腔配合上她好看的身段，艳惊四座，掌声和叫好声经久不息。

秦离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她看得出青鸢之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是不知道她是怎么会唱戏的，还唱的这样好。

顾文轩从小就只对舞枪弄棒感兴趣，京城公子哥儿逛青楼听曲儿看戏的爱好，他一概没有，这次青鸢所唱的《牡丹亭》，婉转动听，他竟被带入到了那个情景中去，直到有人鼓掌，他方才回过神来。

第二轮依旧是青鸢拿了第一，不同的是，这次第二名的芙蓉落后很多。

大赛赛程已经过半，客人们的情绪正是高涨的时候，所以马上就开始了第三轮：跳舞，这也是青鸢准备了最久的一项。

看着前面姑娘的纤纤细腰和灵动的舞步，青鸢难免会紧张，只见坐在台下的红药一直在跟她打手势，让她别担心，青鸢的情绪才有所缓解，但还是忍不住一遍遍想每一个动作。

终于到她上场了，上场之前她将外衫脱了下去，如玉的皓白臂膀，柔软的腰肢，美轮美奂的舞姿，直教台下的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怪不得六幺舞又称绿腰舞，今日我可是一饱眼福了。”沈敬渊带着一脸心满意足的笑跟顾文轩聊天，半天不见顾文轩回应，他转过头来，却发现顾文轩根本没在看台上。

“文轩？你在看什么呢？”沈敬渊凑过去，发现顾文轩只是在看自己的手，再抬眼往上看，只见顾文轩的耳朵都红了。

考虑到场合问题，沈敬渊不能笑得太大声，忍得十分辛苦，他打算连带之前顾文轩同手同脚的问题，笑他个十年八年的。

这一段插曲结束，台上的青鸢已经谢幕了，在一片掌声和叫好声中，青鸢走下台子，穿上了外衫，顾文轩这才抬起头来，跟着鼓起掌来。

这一轮青鸢表现的很出色，但芙蓉的长袖舞也不遑多让，这轮是青鸢险胜，此时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花魁必在两人中间产生。

除秦离和云湘外，其他几位老板，脸色都难看的很，尤其是藏红阁的黄莺，要知道，青鸢可是从她这里买走的，她心里想的都是青鸢现在炙手可热，自己一分好处也捞不到，全然想不起青鸢差点死在自己那里。

第四轮的弹琴，是青鸢的拿手好戏，赢得毫无悬念，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她没用自己弹惯了的古琴，而是弹起了琵琶，一曲《十面埋伏》让人听得酣畅淋漓。

当她拿着琵琶上台的时候，沈敬渊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了秦离，发现秦离也正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秦离先低下了头，沈敬渊也怅然的继续看向了台上。

以往青鸢表演的时候，都是不愿意看台下的，但今天从她第一轮上台，她就感觉到有一道热切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可每次她想看个究竟时，却找不到了，所以这次她弹琴时，本该全神贯注的她，破例看了眼台下，刚好看到了那道目光的主人。

在烟花醉里，青鸢见过很多种看向她的目光，多是贪婪的、淫 邪的，让她生厌，所以她才将真心与她相交的沈敬渊引为知己，可这个人的目光，是她从没见到过的，热切、惊喜、认真。

青鸢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可那人却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开了。青鸢只记住了那人与他平日见的富贵公子都不同，身上有一股英气，眉眼虽不是俊美非常，却绝对称的上“剑眉星目”四个字，让人见之难忘，倒是与自己现在所弹的《十面埋伏》十分相配。

大赛紧锣密鼓的进行着，眼看就到了最后一轮的决胜局，场内的气氛已然到了高潮。

最后一轮比赛的项目是刺绣，台子上由丫头们摆上了椅子，十六位姑娘都上台依次坐下，丫头们又将素帕和绣绷送了上来，姑娘们人手一个。

这时木槿宣布，由当场抽签来决定每位姑娘要绣的主题，丫头们要将签筒送上来之时，沈敬渊突然发声将流程打断了。

“我提议统一主题，如果每个人的主题都不一样，我们如何评判呢？”

众人都觉得沈敬渊说的有理，纷纷附和。

木槿无法，看了一眼秦离，秦离也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依王爷所言，只是该定什么主题，也请王爷一并赐教吧。”

此言正中沈敬渊下怀，他马上开口道：“青鸢姑娘刚刚的曲子，给了本王一个灵感，”说着他看了一眼顾文轩，随后道：“不如就用征战沙场做主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