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吕岩

宴宴当年才十三四岁，尚未长成，声音还很娇嫩。她放下幕篱，隔着透明的纱布细细打量这个白衣男子。却发现这男子手持折扇，长发散落，却并不绾起。宴宴大吃一惊，说道：“这位哥哥，你这装束好像那日飞过洛阳的吕洞宾！”白衣男子略略一怔，笑道：“小姑娘，你可以叫我吕岩。我与吕洞宾千年前虽是一家，但却不是一人。我自幼佩服吕洞宾，故也学那吕洞宾的衣着。你莫要笑话。那日洛阳桥头，你也看见八仙了？”

这吕岩的语气和煦温润，听着让人如沐春风。这话逗乐了宴宴。她心情不由得平静下来。道：“世俗男子，很少有不绾发髻的。只有那江湖侠客，才如此放浪不羁。哥哥这般风貌，倒有些魏晋嵇康等狂士风骨。想必性情也与那吕洞宾一样，洒脱不羁，豪情万丈了。“吕岩笑道：“自宋以来，礼教的束缚更胜前朝，世俗只怕更是欣赏一板一眼、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我这种狂士，只怕也已经不受待见了。”宴宴却觉得有些共鸣，道：“我也总有些不合礼仪的观点和嗜好。更欣赏那种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我倒觉得，这位大哥的性情很讨人喜欢。”

吕岩微笑道：“小妹子，大晚上的，你为何独自在这河边垂泪？怎么不放灯？你的家里人呢？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天色已晚，若无别的事情，就快快回家吧。”

宴宴脸一红，望着吕岩道：“你怎么知道我哭了呢？”吕岩道：“这个地方偏僻，你一个女孩子家，独自在这里发呆，已是惹人注意，很不安全。我怕你有事，便忍不住看了你一眼。你拿手抹泪，这哪里看不出？小姑娘，天色已晚，你一个女儿家，实在是不安全，听我一句，赶紧回去吧。”

吕岩说这一番话，言语恳切，但却始终着原来保持距离，没有走近。宴宴但见吕岩的关心真挚，但又待之以礼，不由好感倍增。当下坦言道：“吕大哥不必担心。我又并非普通人家的女孩。我的暗卫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随时待命。等闲之辈又怎能伤得了我？倒是吕大哥你，独立河边，又有什么心事吗？”

那吕岩听宴宴如此说，略略一愣，举起手来似乎在掐算什么，很快却怔住，呢喃道“奇怪、奇怪”。。宴宴微笑，看着吕岩道：“吕大哥，你奇怪什么？”但见吕岩直直地向她看来，打量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移开眼光抱歉道：“没什么。小妹子，只怕你并非凡人吧。”宴宴得意道：“吕大哥，我也不瞒你，我的确并非普通的闺秀。这洛阳城，谁敢惹我啊，嘿嘿，我让他后悔一世。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我。吕大哥，我看你刚才的动作，像是算命的。你不会还懂一些阴阳八卦之术吧？”吕岩微笑道：“我生性不羁，各种盘门左道都有涉及。姑娘见笑了。”宴宴接道：“所以你也不必担心我。我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去。吕大哥，难道你也有心事？不然，为什么一个人在这河边望着莲灯发呆呢？”

吕岩静默下来，长久不语。他看向河面的莲灯，只是长久不语。宴宴咯咯笑道：“难道，吕大哥，也是为了一个情字？”

那吕岩依然不语。宴宴未免着恼，又有些讪讪的，嘀咕道：“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却见那吕岩身体一震，然后又直直地看向她。宴宴却笑了，说道：“吕大哥，你行为古怪，一定有心事。你自称洒脱不羁，又有什么看不开，放不下呢？既然有放不下的，又何必扭扭捏捏，不敢直说啊？”

吕岩笑道：“你这小妹，未免霸道了些。别人家不想诉说的心事，何必一定要纠缠着知道。想是你千金贵体，定是从小没人敢拂了你的意愿。”宴宴却并不气恼，笑道：“吕大哥，你也别恼。你如果真的厌烦了我呢，大可以一走了之。另寻一处僻静之所。我已经告诉你我有暗卫保护，你大可不必担心。可你又不肯走，我也不肯走。难道我们俩在这干对着这莲灯发呆不成？相逢即是有缘，我倒觉得跟你有几分意气相投。这才和你多说几句。你一个人，我一个人，单单各自发呆，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聊聊天，彼此排解一二。”吕岩忍不住笑道：“小妹子，你才多大，就知道意气相投。你有心事，难道没有相熟的姐妹倾吐吗？”宴宴道：“我姐妹又不会遇到我这样的事情。她们大都聆听父母教诲，从小就定了如意的姻缘。那会像我，姻缘被半途截胡了”。吕岩奇道：“你家既然在洛阳城位高权重，又如何会被人截胡姻缘？”宴宴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啊，官大一级压死人。自然是有比我家更有权势的。”吕岩叹道：“世间之事，难免有诸多缺憾，公允二字，是最为难得。也难怪姑娘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