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万汀的单次使用限度已经达到最大，力量带来的反噬正在一点点侵蚀她的意识，她开始感到全身脱力，双腿快要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
手持莱万汀的巨人很快察觉到她的状态不佳，手中的剑慢了一拍，向前方的她发出担忧的低吼声。这是每次她出任务都会发生的状况，在她以莱万汀爆发出那宛如末日黄昏一般的力量后会虚脱，自己的体能也亦如落日余晖西沉而下，任何强大的力量都是一把双刃剑，在无数混乱记忆的一角曾有谁这样警告她，若她不节制的使用这诛神的力量，终有一天她会被反噬流血至死。
“继续！”
她不愿向这股力量服输，她生来就是个不愿服输的人，但是那如她的监护人般的巨人停下手中的剑，将她的莱万汀收好，违抗了她的命令继而伸出手来，巨掌接住了脱力向后倒来的她。
巨人发出低沉而悠长的声音，像鲸的鸣叫与石头相撞的声响所混合的糟糕结果，她挣扎着想要起身，从反噬中夺回身体的掌控权，证明巨人在方才对她说的话是虚假，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巨人双手将她拢住，防止敌人的攻击或是法术波及到她，低沉的声音尝试着安抚如一只生气的猫般踢踩他掌心的她。
“烦死了，你就这么站着让他们打？放我下去，我还拿得动剑！”
这时外围传来敌人的惨叫、某种野兽的嘶吼声、与什么东西被破开的撕裂声，让她想起长剑插入敌人胸膛而又被拔出的声音，巨人的两只手将她捧在掌心里，她确认这不是自家巨人出手。
她拍拍巨人的指腹，他也挪动手指让自家祖宗的脑袋重见天日，那颗代替了头颅而存在的悬浮环状物转向声音的来源。
他们在飞扬的尘土与遍地的尸体中看清来着，一只巨大的龙形怪物，全身被黑中透翠色的结晶所覆盖，整个模样俨然一副暴力无情的大型杀伤性生物，它朝他们低吼着，而又伴以欢快的嘶鸣声飞向它的主人邀功。
“好孩子。”
她垂首看清来人，削瘦的菲林正抬手抚摸那龙形怪物的前额，那对翠绿的眸在此时也望向她，与那对紫罗兰的视线在硝烟弥漫中交汇。
她一时在那翠绿的包围之中愣了神，她想起维多利亚四月的绿意盎然与卡西米尔边境的常青，以致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那样呆愣的看着她。
“干员史尔特尔，你们做得很好，返回驻扎地休憩吧。”
对方认识她，但她不认识对方。她看见那雪白的菲林格格不入的立于这残垣断壁以及遍地火光之间，像一位拙劣的艺术家在水彩画上添上几笔浓重的油墨。
巨人改变动作将她托在掌中，听话的转身与她背道而驰向驻扎地的方向。
对方抬手引过身边龙形怪物的脑袋，巨型怪物跟随着她与他们擦肩而过，她看见她从袋中拿出针管在后颈上注射，淡蓝色的药剂被推送进她苍白的皮肤中，那只怪物朝她轻声低吼几声，随即昂头张开四只锐利的臂发出激昂的吼叫，一头扎向前方的连绵战火之中。
她听见那清冷的声线从硝烟中传来。
“辛苦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啊，你说的是凯尔希吧。”
为她吊液以保证她迅速回转身体状态的同族华法琳医生这么说。
“龙形的怪物和不在乎自己身体状况这点，也就只能是她了吧...说起来，你不认识凯尔希？”
“她上舰时老师在哥伦比亚谈判，所以她们没打过照面。”
旁边的亚叶为她身上的擦伤上着药，同时以一种微妙的眼神看向她身后端着莱万汀竟然显得有些委屈的巨人。
“呃、他好像...想和您交流。”
“是吗，我暂时不想和他说话。”
史尔特尔提高了声音带着愠色说到，身后的巨人明显更加低落的缩了缩，实在是委屈极了。
但显然这赌气只是一时的，在上完药后她就与自己监护人般的巨人重归于好，安坐在巨大的掌心使唤他把自己带回在驻扎地的临时住所了。
凯尔希，凯尔希。她咀嚼着这个名字，想起硝烟滚滚之中飞扬的白发，那对清澈见底的翠色眸子，和她那宛若一心同体的巨型怪物。
那淡漠的神情和孤独的背影，她很快意识到她的强大与她不相上下，甚至可能更强，而她们的孤独是相同的，那种站在巅峰的孤独，直抵天穹的孤独。
当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发现自己满脑子都是那位菲林的身影。
第二日的任务出发时她和凯尔希在同一辆飞行载具上，这辆载具的空降舱内只有她们两人，据博士和她说的作战计划，她们两人将在战斗临近尾声或是极度不利的状况下空降。
有一些残局只能由她们两人的强大来收场。博士的声音在无线电里这么说的时候凯尔希没有说话，沉默代表着赞同，在史尔特尔回复我没问题后无线电关闭，她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指令的下达。
她发现自己在紧张，手心里泌出一层薄汗，时不时侧眸偷偷瞟凯尔希几眼，后者正将注意力放在手中的纸质文件上。
“干员史尔特尔，想看我可以直接看。”
听到这里她背脊一凉，随即红了脸蹙了眉抬起头来，非常不服的向凯尔希投去直勾勾的视线，凯尔希敷衍般的与她短暂交接视线，随后不再看向那溢满恼羞成怒的紫罗兰眸。
“我看了你的档案。”
“我比档案里写的更强大。”
“别急着自傲，比起你的源石技艺，我对你的矿石病状况更感兴趣。”
史尔特尔翘着二郎腿转过头去，有些生气的回应她。
“哦是吗，那又怎么样。”
“在这次行动结束返舰后，我想亲自为你做个全身检查。”
“就我们两个？”
“就我们两个，如果不算上你的监护人和我的Mon3tr的话。”
“....？你说谁是我的监护人...”
她还想气势汹汹的反驳什么时，请求支援的指令在这个时候传达，我方遭到了重创，现在所有干员已经后撤完毕，她们可以进行援助了。
“该走了。”
“不用你指手画脚。”
她比凯尔希更像只猫的朝她恶狠狠的威胁，凯尔希挑挑眉梢，想着她不是只菲林真是可惜了，也可惜这只萨卡兹没尾巴，不然能看见她气得尾巴都竖起来的样子。
她也没再接话，径直从打开的载具上一跃而下，任白色发丝在空中飞扬，她转身迎接风的怀抱。史尔特尔紧随其后，火红的长发如一朵如烈焰般绽放的花朵，她与凯尔希一上一下的自空中坠落，向着那硝烟弥漫的战场。
可露希尔设计的迫降装置完美的发挥其用处，她们安全降落，只是她再也忘不了在降落之前所看见的画面。在空中那黑色巨物从凯尔希的脊椎处流淌而出，在空气中逐渐浮现出它可怖的形态，一如凯尔希所生的黑色骨翼，最终与她分离坠落。
她不服的高昂起头，熔岩巨人顺意在她身后浮现，凯尔希的Mon3tr绕着巨人转了一圈，发出了略显欢快的嘶鸣，回应它的是那低沉的嗓音，巨人伸出宽大的手，从史尔特尔手里接过了莱万汀。
“Mon3tr。”
“莱万汀！”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
她们在等载具过来接回她们，史尔特尔正靠在一块断壁上休息，凯尔希则和凑至她肩头的Mon3tr耳语几句，后者发出嘶声回应，并和旁边的熔岩巨人一起去给她收集需要的样本。
史尔特尔和她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几秒，随即两人都默契的转头移开了视线。史尔特尔将莱万汀往废墟石块中一插，吊起眼角率先开口。
“喂。”
“你可以称呼我为凯尔希。”
“...凯尔希。”
“什么事。”
“看见我的强大了吗。”
后者不咸不淡的回答。
“也不过如此。”
“那是我还没用全力。”
“那样你将被反噬至死，你不会愚蠢到那个地步的。”
“你——”
她抿紧了唇，开始发现和凯尔希说话是个错误的决定，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喜欢说话还要嘲讽别人呢。她心里窝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火，倒也不是想和凯尔希打架，就是没来由的生气，生自己的气，也生凯尔希的气。
继而她选择退一步讲话，然而还是带着莫名的自恃，微妙的情感将斟酌的句子滤得变了味，她开始急不可耐的想向凯尔希证明，凯尔希配得上她的高度。
“喂。”
“同样的话我不会重复第二次。”
“啧，凯尔希。”
“我在听。”
“我和莱万汀无人能及。”
“不包括你。”
“所有人都畏惧我的强大并为此俯首称臣。”
“那并非真你。”
“我能站在和你相同的高度。”
“你远不及。”
“你在小看我？”
“我没有这么说过。”
“我给予了你站在我身边的权力。”
“我不会和你并肩而行，我在世界之外。”
“别胡言乱语了！”
她紧接着站起身，来到凯尔希面前，因为身高的差距使得她要抬点头看那张冷漠而美丽的面庞，而凯尔希的视线根本不在她身上。
那股无名之火又一股脑的燃烧起来，她近乎怒不可遏的抬手扯过凯尔希脖颈上的皮扣项圈，迫使那对翠色的眸看向自己，咬着牙一字一句。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没有人这么对过她，也不能有人这样对她。
“你凭什么小看我。”
她手上发力，把沉默着的冷漠医生拉到与她相同的高度，紫色的眸中瞳孔骤然缩直，与那对有着同样反应的翠眸相撞在硝烟里。
“你怎么能无视我！”
那对坚不可摧的翠眸依然波澜不惊，一如她毫无变化的音调与理所当然的理由。
“因为我是凯尔希。”
冲动是魔鬼。
她狠狠的吻上那柔软的唇，萨卡兹的尖牙刺破唇瓣，在报复般的舔舐中被带入满口腔铁锈味。她的牙去磕凯尔希的牙，一只手扯紧项圈另一只手钳住凯尔希的脸颊，但对方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以一种令她反感的宽容包容着她出出格的动作，只在腔内实在逼得紧时才抬手搭在她肩头。
这让她不爽极了。
谁这样对你你都会包容吗？你仁慈到接受每一个强吻吗？还有除我以外的人和你接吻吗？你只在我面前冷漠而对谁的吻送上殷勤吗？这些问题尽数被揉碎在那个带着愤怒的掠夺性强吻中。
直到凯尔希被她掠夺一次又一次，终于受不了而轻推她时她才肯松开，她看着那双清澈的眸，在这场冲动引发的事故中唯一让她满意的是凯尔希被打乱的呼吸与唇瓣的柔软。
凯尔希平复着呼吸，抬手擦去唇角被她咬得溢出的血迹，她火气不减，反而愈增，因为凯尔希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在等你解释这个吻的含义。”
“没有含义，我就是想这样做。”
似是为了证明这句话的真实性，她再度拉过凯尔希又狠狠吻一下，低垂着脑袋吊着眼角，难言的愤怒还是没有被亲密接触降下火去。
“这样啊。”
太平静了。她全身要沸腾起来似的，咬着牙拽过凯尔希要更过分一步时，她的熔岩巨人和Mon3tr回来了，两只大家伙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什么似的，还望着两位主人这边时不时发出低沉的嘶声。
“你说什么呢！”
史尔特尔火气更大，松开凯尔希莱万汀也没拿就跑过去踢熔岩巨人的指节，后者发出委屈的声音，空中的Mon3tr则看着她的动作欢快的嘶鸣。
凯尔希轻抚着脖颈上被勒出的轻微红痕，看着那个正对巨人大发脾气的红发萨卡兹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你当然不会知道我纵容的原因，因为那早已被掩埋在你如同海浪般支离破碎的记忆之中，我只是又一次找到了“史尔特尔”，而她一如既往地拿着被写好的命运向我而来。
史尔特尔在返回的载具上强硬的扣住凯尔希的右手，继而用盛满怒气的眸望着她并与其十指相扣。
她说。
“你就等着看吧，我会向你证明，我才是那个能站在你旁边的人，你也只能看着我的背影。”
凯尔希轻轻回握她，低声回应。
“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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