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此泣无穷

“Once you've ruled out the impossible, whatever remains, however improbable, must be true.” 郭麒麟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怎么会想到Holmes的台词。虞夕曛话里话外都是孩子，让他猜想过无数种可能。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只是每次一有苗头，都让他有意识地躲了过去。他不愿意相信这么狗血的事情会发生在他和溪溪身上，但是有一句话叫“艺术源于生活”。

郭麒麟坚信若是这个孩子不被自然优胜劣汰，溪溪一定会拼尽全力把他生下来。如若那样，那溪溪的日子一定更加艰难。亚洲文化里对于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孩子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郭麒麟心知肚明。郭麒麟喜欢孩子，师兄弟儿家的孩子还有亲弟弟安迪，他都带过。三年来他不知多少次幻想过自己和溪溪的孩子，只是现在，这个美好的话题变得无比沉重。陆闻溪迫于外界压力把孩子打了他根本不会怪她，但是他从没想过孩子是这么没的。冥冥中，这个自己从没机会见着的孩子替心软却脆弱的母亲和他这个混蛋父亲做好了选择。

郭麒麟不知道在自己被蒙在鼓里的这段时间里，陆闻溪一个人担负了什么。精神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原本就消瘦的姑娘在短短几周的时间里形销骨立。怪不得他那段时间总听着溪溪声音虚着。怪不得她看他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怪不得她要离开，她是再也不会原谅他了。

对于陆怀信来说，上一次发火，怕是知道亲妈和大房收了自己的好处还虐待自家女儿的时候吧？年纪大了，吼了几句都觉得精力大不如从前了。陆怀信不顾郭麒麟的失魂落魄，他知道，有些话是必须要说的。

陆怀信你很好，我家囡囡也不差。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不是让你糟践的。你可以不喜欢，但请你把她好端端的还给我。

郭麒麟我喜欢，我真的喜欢。

陆怀信不重要了。你们郭家的门楣太高，我们攀不起，也不想攀。囡囡我带走，你，好自为之。小伙子，你走吧，再不走，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了。

郭麒麟叔叔您打我吧！

陆怀信那是你爸妈的事儿，我能做的，只有把我的女儿管好。慢走不送！别让我见到你！

陆怀信说完背过身去，凝望着玄色的夜空，再也没有言语，送客之意是显而易见。郭麒麟慢慢地起身，拾起了脚边的茶杯碎片，朝着陆怀信的背影深鞠一躬，后退三步，轻轻地关上了门。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显得无比的苍白。九月份的广州，晚上也有三十来度，可郭麒麟只觉着好冷。他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在看见大门口停着的车的时候，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步调。

他哆哆嗦嗦地摸出西装内袋里的手机，9月23日2:44，有三有四，真吉利。郭麒麟慢慢抬头从前面的挡风玻璃往车里瞧，车里四个兄弟都睡的不省人事。因着自己的事儿让这一帮原来在五星级酒店睡大床的老爷们受这个罪，郭麒麟难得的有点过意不去。难得没什么人，安安静静的，温度又合适，还有小风儿，多好。上一会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压马路是什么时候？是叫着周九良出来吃饭，完了让人自个儿打车回去那次？郭麒麟记不清了。你看看，时间过得多快，孟周都成角儿了。

索性他也不敲门了，就手一撑，稳稳的坐在了汽车的引擎盖上，开始胡思乱想。好好的日子让自己过成了这个样子，连带着身边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劳心劳力就是身心俱疲，郭麒麟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如果他真的听了陆叔叔的话跳了珠江，是不是这些人就不会这么累了？想到这儿，郭麒麟居然笑了。自己刚和陆叔叔谈完话转头就跳河，别说溪溪怀疑，警察都要给陆叔叔添麻烦。自己已经够不是东西了，就别去祸害人家了。

郭麒麟反手去裤兜里摸香烟和打火机，结果才发现那些东西早就留在上一套衣服的口袋里了。得了，就这样吧。上一顿还是昨天中午十二点，郭麒麟却一点儿也吃不下东西，他朝着珠江边上走着，浑浑噩噩的，过马路的时候还差点儿被一辆白色的丰田给撞了，司机估计是急着赶路，摇下车窗骂骂咧咧的，郭麒麟也只是当没听见。现在，除了至亲好友的生死，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在他心底激起一丝波澜了。

珠江边上的风还带着一丝氤氲的水汽，爸郭麒麟的刘海吹得糊了眼睛，这一刻，郭麒麟才真真意识到自己妻离子散的事实。这个词还高估他了，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过，也什么都不会有了。郭麒麟不信自己除了陆闻溪还会爱上别的姑娘，因为他知道，除了陆闻溪，不会有人比陆闻溪对他更好了。最后的机会了，如果溪溪亲口告诉他不要他了，那就默默守着她吧！她用了十年，他就该还她一辈子的。

郭麒麟默默地往回走，现在快五点了，阿陶这个时候快起来练功了，这是他的生物钟。郭麒麟是想哭的，他想哭宝宝，想哭受苦的溪溪，独独不想哭咎由自取的自己。可是，一向泪窝子浅的自己突然哭不出来。穷人呐，往往想哭的时候，都是笑着的。果然，一走到车子边上，正对上开门出来透气的小崽儿。自己打小就受着这个神童的“打压”，这会儿，居然还是这个少年老成的弟弟从见着自己的第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看着是没事儿人背后的奔溃。小崽儿的眼神是暖的，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给了自己一个深深的拥抱。

陶阳大林，饿了吧，我请你吃早茶。那个，白天鹅宾馆，从这儿开过去，一个小时。我请客，够意思吧？

郭麒麟小崽儿，我······

陶阳什么事儿都是吃饱了再干的。从前为了口吃的，大半夜从玫瑰园儿往城里开，怎么，现在没那劲儿了？走吧，我叫大华。天塌下来，还有我们呐，不就帮你骗媳妇儿嘛！再不济还有干爸干妈呢。

郭麒麟看着自个儿这个早慧的发小，明明已经看出问题不小还在给自个儿宽心，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开了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强打精神上车。

尚九熙大林，你回来了啊，哎呀妈，都五点了啊，你咋去了这么久？哎，大华，咱们上哪儿啊？

何九华白天鹅，陶老板请客。

熙华这一对来得晚，平常也就聚聚餐，知道的内幕和这些个皇亲国戚还有岳云鹏栾云平这样的近臣比，还差了许多。纵使心底藏了满肚子的问题也不好直接问，也就装傻充楞就当自己不知道，也就过去了。后座儿，隔着大林，太子妃和干儿子对视一眼，只一眼，太子妃就慌了。看着小崽儿的眼神和郭麒麟不正常的反应，太子妃知道，事儿，大了！五点多，郭麒麟的谋士群里叮叮咚咚那是一堆的消息。发消息的是太子妃还有小张生。昨儿晚上从把少爷送上楼开始，这个群里消息就没怎么断过，一众大老爷们儿眼睛一张开，一看手机消息的99+，还以为少爷拿下了老丈人，连红包都准备好了，一点开群，好家伙，这心情真是跟坐过山车一模一样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