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相比于黑鹭和千琳，白鹭和幼冰选择的方向就不那么了一帆风顺了，至少在路程中。

他们选的路是下坡！

高速奔跑中，下坡路更显的危险，不只是因为身后可能会前来的追兵，还因为丛林复杂的地形。

幼冰扭头看见白鹭凌厉的侧颜，顿时脚下又跑快了一点。她抱着雪花，虽然双手不方便摆动，但雪花可以休息一下，也避免了像冰花那样的突发情况。

双腿在一次次与地面的碰撞中已经发麻，膝盖以下的部位感觉不到任何痛感，连大腿都由于剧烈的震动而发痒。每次脚接触到地面，眼前就一片花麻，伴随直冲上大脑的热血带来的眩晕。幼冰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疲惫，整个人就如同被狼追着的兔子，对方并没有说要吃了你，但你必须拼命地跑，拼命地跑下去。

“嗤”是尖锐器物没入树皮，直插入髓的声音。不用回头，白鹭就知道来者为何人。心中不得不松下一瞬：黑鹭和千琳不会有事了；随即又紧绷起来：但幼冰……

“你们后面，”雪花前爪搭在幼冰肩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后方的情况，“他们在视线范围内，是一个人带着一个怪物，那个怪物在射箭！有两棵树要倒了！”

白鹭只好又加快脚步，幼冰无奈跟上。她知道现在向白鹭吐露她满脑袋的问号肯定是不合适的，毕竟她连跑步所需要的氧气都供给不足了。她发誓要是可以平安无事地回去，就要在体能训练课上请一周的假。

其实，只要白鹭这时侧一下头，就可以看见被硕大的问号填满了的幼冰的眼睛。

这就像一场猫戏老鼠的游戏。后面的人轻松惬意，无比享受着两人的惊慌。跑在前面的人只能跑得更快，敌人的威胁愈来愈近，他们迫不得已。

“他们不见了！”不知雪花喊出过多少次“树倒了”。它瞳孔里一直映着的是不断向下的枝枝丫丫和被惊起的小鸟松鼠。一抹速度极快而显示出的黑色向上去的那么快，让它来不及反应，“我只看到他们往上走了。”

向上？白鹭很快否定了对方放弃到手的机会反去找黑鹭的可能。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了。一是绕到他们前面，二是从上面发起攻击。他在心里苦笑了下：“停下来歇一下吧。一尾，超声波定位。”

不可见的超声波一圈圈向四周散布开去，很快狐蝠就传来了消息。白鹭语气里透露出一点释然：“他们在前面。”

“那往反方向跑？”雪花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话含有极大的讽刺意义。

幼冰恨不得把它装进背包里捂上它的嘴：“其实我觉得他们只是想让我们主动去找他们。就算我们想跑他还是会以那种残忍偏激的方式威胁我们。”

“去会会他们。”白鹭让一尾狐蝠始终保持着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状态，抬腿，走的大步流星而气定神闲。

幼冰会意，水晶狐在两人面前竖起一道冰凌盾，祈祷可以在箭穿透它的时候增加点阻力。

“你不怕他？”雪花尾巴也举平在身后，摊平了耳朵呜呜叫着。

“不。食尾蛇通常只会拍一个人进行武力威胁，黑鹭他们是安全的。”

幼冰发觉自己还是十分紧张，甚至成了三人中最紧张的一个。但这和她在云泉城第一次遇上黄泉时的慌张比起来可以说微不足道。大概是被食尾蛇逼的太狠了，她们都成了善于应变的老手。

两人很消遣地走过这一段过渡区，就当成最后的休息。还剩最后几步到达危险地带时，那人背着光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辨了。目测是个女子，一头长发被编成许多股细长的麻花辫，一直垂到腰胯，在反光处呈出漠然的黑。头发掩住了她的脸，两人看不清她究竟是面对着他们还是背对着他们。但毫无疑问的，她在等他们，等着激烈的对战或不公的谈判。她身边那只小怪物蹲在她头顶，是很奇怪的外形，没有双臂，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夹子状的机械臂和一把弓。两条很短的腿几乎和主人多的益于常人的头发融为一体。方形的头没有遮挡住身后背着的箭筒。

幼冰明白了个大概，悄悄告诉雪花：“神射手，B级物质系怪物，拥有上等箭矢，可以以很大的力道将箭射出，排列成不同的形状。”

“那刚才断崖上的……？”雪花顿悟，话还没说完不知觉地就开始磨牙。

“你咬不动的！”幼冰生怕它把一嘴牙崩掉，但还没解释出个所以然，双腿就把她带到了那个女人面前。她自动噤了声，偷偷望向白鹭———

后者十分平静，有种知晓一切的漠视感。他淡淡地看着她，波澜不惊。

“跟我们回去吧。”女人语出惊人，但最让人吃惊的不只是说的话的内容，而是她低沉的嗓音。

半男不女的嗓音！

以及……

谁？回？去哪？

.

“那不妨…细说说看吧。”慵懒随意的声音缓缓从断崖下浮起，像是正在打开棺材盖向外爬着的僵尸开口说了话。随着声音一点点放大，一个人也从断崖边上冒了出来。一头红发，半张脸庞。

只听声音，两人一狼就各自小声咬牙切齿。阴魂不散的黄泉出现，他们更是恨不得一拳头捏死他。

黑鹭从紧咬的牙关里蹦出几个字眼：“说什么？”

“就说说看那个把柄。”黄泉眼里含笑，“或者如果你不想说，我帮你说也行。”

千琳对他们的交流完全摸不着头脑，便在暗地里观察着，下定决心要是黄泉有什么大动作她就立刻让星光犬打光使影子消失。但一摸口袋，怪物卡不见了。她没差点叫出声来，但细想就知道是落在那个野兔洞了。她不得不静下心，脑海中只剩下没有退路的决然。如果打起来了呢？如果因为自己的失手让黑鹭导师被擒住呢？她不敢去想，单纯地希望对话不要结束，她也好从对话里听出一些值得关注的事情。

“你们提的要求我们绝对不会同意。如果你真的要按照你在那里说的做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在等一阵子，等我们把这届学生带毕业。”黑鹭的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的东西，像是强硬的口吻里含着恳求。

黄泉似笑非笑：“可是组织手里的确缺人，我们又急需元素能量。”

“所以你想把那件事告诉她们然后一石二鸟？”尾音危险地上扬，黑鹭手摸向怀里的怪物卡。

“别冲动嘛。”黄泉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我们今天不打架，只谈判。你们亲口把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地说一遍，然后乖乖跟我们走，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你们的一根毫毛都不会被伤到。这个地方也不错，很适合告别。”

“你们有什么话就放开来正大光明地说啊！”冰花刚才悄咪咪地伏到悬崖边，从高处观望了一下狼群的情况：幼冰的水膜还在，透过那一层薄膜，狼群相安无事。它这才安了心，回头帮着千琳。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在这咿咿呀呀打哑谜几个意思啊？”

“你看，就连小狼都看出来我的欲言又止，她怎么可能不呢？我不断地提起这个，只要她们问，就会有回答，她们也就会相信。这时迟早的事，只不过我觉得让你们亲口说出来更有意义而已。亲爱的云千琳，大胆问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说的。”黄泉似乎很满意冰花的一时冲动，整件事情的答案也将要呼之欲出。

“什么叫‘就连小狼’？！”可惜某花很快就跑了偏，白白错过了真相大白的好机会。

没有人理会这个天真到一定程度的小家伙。然而，冰花无意的发问却使黑鹭和黄泉间的关系微妙了起来。黑鹭怒视着对方，像是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但又自知理亏。黄泉这是一副胜利在望的表情。黑鹭的气愤正中他下怀，达到了他想要的目的。

“停。”尽管只说了一个字，两人还是一同瞪向声音的发出者千琳。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稍有缓和，“这样吧，反正现在气氛僵着，黄泉不让步，黑鹭导师也不说话。傻站着没什么意思，不如让我来问问题。黑鹭导师，下面我和冰花问你几个问题，能回答的你就说实话，不方便说的就含糊过去，怎么样？”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不错的解决方案。既可以满足黄泉想让千琳提问的要求，避免了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也很好地保护了有关双子导师的秘密。

“好。”黑鹭一口应了下来，心里也吃了颗定心丸：自己的学生还是不会偏袒食尾蛇的，哪怕……

黄泉也没有表示异议，只是盘腿坐了下来，双手抱臂，讥笑着看戏。

“你认识食尾蛇组织？”

“是，我和我哥小时候因为某些原因被食尾蛇组织作为抵押带到了他们的一个分部，在那里做过苦役。”黑鹭说的面无表情，内心还是反胃地抽动。这段往事可以使人泪流满面、感慨万千，亦可以使人燃起仇恨、满腔愤懑。

“然后呢？”

黑鹭自嘲一笑：“逃出来了呗。我们的父母在分部就下落不明，我们也准备重拾信心，去找我们的家人。但食尾蛇的人找到了我们，和我们做了卑鄙的交易。他们不允许我们告诉家人们我们的身份，即使我们就在她们面前，否则就会立刻将我们带回分部。虽然这只是口头上的一个承认，但我们保不准他们会不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始终是被动的一方。”

“后来呢？”

黑鹭好笑地把连续几次请求“续集”的冰花翻过来在地上揉着肚子：“我和我哥成功毕业当上了导师。”

“再后来？”冰花目光炯炯，即使仰面翻倒在地上还是努力抬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咯！”千琳点点它的鼻尖，“没想到双子导师你们还有这样的故事。”

“是吧，”还没等当事人黑鹭做出回应，黄泉戏谑道，“还有东西只要你问了我并且百分百相信我，你就会觉得更加不可思议。”

莫非是和所谓“失散的亲人”有关？冰花不是很聪明的脑袋也捕捉到了这点。但它可不愿意再被调侃“连小狼都”怎样，抬头，询问的目光对上了千琳的。

“你指望我会按照你的办？”千琳眨眨眼表示冰花说的没错。她轻轻瞥一眼有点萎靡的黑鹭，高傲地挑衅黄泉，心里却打着小算盘，敏感地意识到了七八分：这个所谓秘密食尾蛇的成员肯定都知道，双子导师也知道。和双子导师的家人有关系，还和我们扯上关联。所以……千琳早已猜出七八分，但她不能表露出任何了然于心的表情。她让自己的眼神带着困惑的含义，歪着脑袋轮番看着黑鹭和黄泉，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纰漏，让黄泉食了言。

所以…只要不去相信、不去听，就不会有任何对我和我姐以及双子导师不利的东西了。

况且这本来就不可能。

虽然……

“我可把不准你们食尾蛇又想了什么坏心思。你们越想让我干的事，我就越不会去干的，放心吧。”千琳扬起嘴角，更加张扬而热烈。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黄泉可以说是有些气炸了的。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枯叶，没有光泽的手指划过半边骷髅连。

“你可是说过不动用武力的啊。”右手再次伸进袍子内，黑鹭警惕地注意着黄泉。如果般若鬼王上场，他和千琳加上个冰花都斗不过：“堂堂黄泉不会出尔反尔吧？”

“当然不会！”衣摆荡下的灰尘弥漫，黄泉活像一个由于过度愤怒而邋里邋遢的人。

他摆出让人熟悉的头皮发麻的动作，伸出三根暗淡无光的手指：“我早就说过，我有三种方法可以得到组织想要的所有。你们隐瞒的不愿意相信的事情被解决被揭开只是时间问题。而我，有的就是时间和你们耗。”

“并且，亲爱的黑鹭导师。你们见过的那五样东西很快就要到了它可爱的保质期啦！”他换上广告里销售小姐不真实的别扭的嗓音，“我想想，十字基地会让谁去完成这项任务呢？当然是幼冰千琳这两位小朋友咯！到那个时候我们有的是机会慢慢说。”

这三根手指像缓慢升起的断头台上的闸刀，猛然将千琳和冰花拉回云落潮时闷热的空气里，她都没有注意到什么“保质期”之类。那样被动的、紧张的、被枪指着氛围，她再也不想体验了。

是单在对我说话吗？为什么在黑鹭导师面前说这个？为什么是概括的表达？难不成在场的人都知道他所谓的“三种方法”？千琳又想到一种可能，心情立刻差了下来。

“后会有期。”终于恢复正常的声音，一脸得逞相的黄泉下半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入向上倒流的黄泉水里。他整人一点点矮下去，最终只剩下竖着几根呆毛的头顶。

“白日做梦。”恶狠狠地瞪着那个毛茸茸的脑袋，黑鹭强忍住让金刚狼一爪子拍下去的冲动。

冰花倒很是轻松：“去找星光犬，下去找狼群！”

见黑鹭和千琳都沉默不语，它故作从容地劝导：“琳琳姐你不要相信就好，黑鹭导师你也不用提心吊胆的，食尾蛇说什么就是什么啦？都不要紧张！”

“找我哥。”黑鹭烦躁地抓抓脑袋，半晌才蹦出这么一句

千琳好像看见了小时候受了委屈满院子找幼冰的自己，语气也不觉软下几分：“不行，顺着那个模糊的方向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我们去山谷里等他们。白鹭导师那么厉害，他带着我姐肯定不会有事的。”

“那就找星光犬！”冰花的昂扬斗志和必胜信念感染了黑鹭。他性格本就张扬热烈，此刻激情更是充斥了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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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繁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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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繁霡通知：由于后文情节和人设原因，本章会是黄泉的杀青戏啦！这个坑后文是填不上了，警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