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待到山花烂漫时（下）

听到这话，倒是楚仕睁大了眼睛，他看起来很在意这番话：“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唐天语“呵”了一声，偏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楚仕明白这个时候想让她解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根本不切实际，依她的性子，不想说的什么都不会说。还不如先顺着她走，只要新的关系稳定下来，总可以撬开她的嘴。

“你还是不相信我，”楚仕一边说话一边从口袋里掏出工作证递给唐天语，“凌玲是否辞职你可以去问她，至于我，这是我的工作证。”

唐天语用力扯过证件，细细打量，这证件倒是和以前凌玲的差不多，再加之她清楚楚仕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回国，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能准备这样一个骗局，唐天语便也信了八九分。

“相信了吧？好了，去穿衣服，别着凉了。”楚仕把握住一切机会催促着，事实上，他也没有其他什么话题可以说了。

唐天语此次不再掩饰，狠狠地朝他翻了个白眼，虽心有不甘，还是迈开腿朝卧室走去——说句实话，穿超短裤睡觉确实舒服，可是在25℃的空调房里晃悠是真的有点冷，然而小性子上来了，楚仕跟她说什么她都不愿照做。

楚仕看着唐天语的背影，眼睛里的情绪翻涌不停，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连出国都不和自己说一声，这么多年不和自己联系，回国了也不通知自己，如果不是这次偶然遇见，再过多数十年，当见面也认不出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应了那句，曾经亲密无比，如今形同陌路的话？

到底是什么，可以毁了他们十几年的感情？

楚仕百思不得其解。

而就在此时，楚仕电话响起。

“仕哥，小衣出事了！”

“什么？她怎么会出事？？”

“别问了，你快过来，xx医院！”

“行，等我。”

楚仕挂了电话，转身就要走，碰巧此时唐天语从房内出来，见他一副急匆匆要离开的样子，冷嘲热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截住了话头：“天语，小衣出事了，我要先走了，早餐在你茶几上，记得吃！”

唐天语双手抱胸倚在房门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奇奇怪怪闯进来又奇奇怪怪要离开的人大步走出她的房子，门打开，穿堂的风吹起她的裙摆，然而这条裙子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等到门关上，脚步声也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唐天语才像刚回过神来，没感情地笑了一笑。

赌气似的给门落上最后一道连平时都不怎么用的锁，唐天语冷着脸坐在沙发上，盯着楚仕走前交代她记得吃的早餐。

寂静，是此时的喧嚷。

过了好一会，她站起身，把那个看起来温暖好吃又富有营养的早餐丢进垃圾桶，转身回到房间，脱下裙子，把自己丢到床上。

“小衣小衣，叫这么亲密，肯定是女朋友。”

她翻身揽过自己的抱枕熊，想了想，又像只章鱼一样四肢都缠上去，把脸埋在毛茸茸的玩偶里，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楚仕，她从未忘记。

说实话，类似这种场面不是第一次，以前高中那会，学校离家远，又不提供住宿，他们从小青梅竹马，像是兄弟一样，也就理所当然地在学校附近租房做邻居，唐天语粗心大意的，楚仕也替她保留着一串家门钥匙。唐天语是有起床气的，每次被叫醒都一副要骂人的样子，连她妈妈都不敢轻易惹她。倒是楚仕从小不怕，依旧闹她闹得欢乐，非把人完全叫醒不可。那会楚仕还另有女朋友，而且关系很稳定，基本上一到放假，他就早早敲门把唐天语叫醒，摆好早餐，向唐天语炫耀一下自己的精心打扮，然后出门去见他的女朋友。

每值此时，唐天语总会给他翻个白眼，不理会他的骚包，安安静静地吃自己的早餐。而楚仕不知道的是，唐天语总会在他出门之后，给自己的对面摆上一只熊。

那是以前，只要看着那只熊，他就可以忍受暗恋的孤独。可如今，即使紧紧抱着熊，她还是压不住那股上涌的情绪。

她从未忘记。就算那只是残留在清晨阳光下的某一个不经意的记忆碎片，却依旧能让她的眼里泛出淡淡的光来。

六月的早上十点的光景，阳光正好，楼下楚仕急匆匆启车，气流把路旁的小花刮得摇晃。

楼上唐天语却想到了那年深冬时的大雪，覆盖了整个山头。楚仕啊，当我再见到你的时候，大雪已停，山花烂漫，我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