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再收徒

欧阳霖与叶勿沉每日清晨皆需参加苍穹山的晨修大会。各峰峰主以及有资质收亲传弟子的长老们会轮流在监台上授课监修，每日三人。而他们这些亲传弟子们普遍都是资质远高于弟子所的那些小弟子们的，晨修时他们便排于校场前头。他们个个风姿卓越，气质不凡。即便是叶勿沉，虽然此刻在众位亲传弟子中年纪最小，又曾长期流落街头食不果腹，因此偏瘦弱，但经过近一年的皓月峰生活与修炼，如今在一众弟子中，也是格外显得明俊灵逸，清冷出尘的。仅仅一年时间，他那个头窜得快赶上欧阳霖了，欧阳霖如今跟自家师尊约摸一样高。他在这方面到底依然处于些微劣势，这是他自己的想法。

但令他得意的是，开蒙比欧阳霖晚的他，一年时间，已经迅速赶上欧阳霖，两人如今差不多都处于得道初期。这点让宁为霜曾多次满意地笑着称赞他，这让叶勿沉心里特别受用。尽管他依然觉得师尊还是最重视大师兄，那个让他始终如鲠在喉的“夜晚子时去寻她”一事依然持续存在着，这也让他在心里与一直待他友善的大师兄之间磊起了一道无形的墙。而对于师尊，他自然是敢怒不敢言的，他怨愤，他不满，他不甘。他甚至有时会忍不住对她产生一些鄙夷的，嫌弃的感觉来，他总是努力让自己生出这样的感觉，仿佛这样就可以平衡他心里的不满。

无奈，他就是没出息！就是没种！就是狗腿！怒归怒，怨归怨，不甘归不甘！鄙夷归鄙夷！他依然巴巴地希望师尊能多关注自己一些，能一碗水端平。他可以对欧阳霖冷淡，冷漠，冷嘲热讽，但他就是忍不住要对师尊言听计从，对师尊崇敬孝顺，对师尊极力讨好。

叶勿沉与欧阳霖修的心法同系，但武修方面，欧阳霖修剑法，他本身很早就得自己父亲赐灵剑“静思”，“静思”是一把轻灵长剑，妙在极灵便锐利，舞起来宛如灵蛇穿云般又快又漂亮。叶勿沉武修主鞭法，因为他开蒙晚，起初拿起剑来始终是不顺手，而鞭子确是能让他迅速得到契合的。为此，宁为霜赐了他一条灵鞭。那是她百年前于云天北极慌原斩杀的一条魔化千年蛇妖后，抽脊骨制服炼化而成的。此鞭化长可盘缚整个皓月峰，化短可归匿灵海。宁为霜解了自己与灵鞭的契结，赐给了叶勿沉。灵鞭与叶勿沉重新结契后，迅速认主。叶勿沉说它通体雪白冰凉，宛如霜条，便为它起名“霜藤”。欧阳霖立刻反对，说冒犯了师尊名讳，但宁为霜只道无妨，欧阳霖只能作罢。

一年多来，每有闲暇，宁为霜便会教叶勿沉读书认字。这是叶勿沉在皓月峰上觉着最欣喜的时刻，这时候没有欧阳霖，只有他与师尊。

……

每月月头月尾以及十五是苍穹山休顿日，弟子们可以自由安排自己，向后勤管事提交合理简契后也可自行下山去走走。月头月尾连在一起有两日，是弟子们最喜欢的了。除了每月这三日，其他日子每天清晨除了有特殊情况，否则所有弟子均得参加晨修。晨修分上下两场，每场一个时辰，中间有半个时辰的自由小息时间。

这日上完上半场晨修后，叶勿沉整理好自己，准备去给监台上的师尊奉茶。但他一抬头便发现，欧阳霖那狗腿子已经先他一步端着竹茶盘立于师尊身边伺候了。师尊正抬着广袖虚掩着喝着茶，然后把空杯放回竹盘，抬头微笑着对欧阳霖说了句什么。

叶勿沉觉得那笑容特别刺眼！他把目光转到欧阳霖身上，恶狠狠剜了人一眼，在心里暗暗骂了句粗话。受了宁为霜这些时日的教导，他明面上端肃雅正，但到底生长于凡尘市井，私下里那些闷骚粗俗的精华可是暗搓搓地掌握了不少。

监台上的宁为霜或许是无意间刚好在此刻把目光投到叶勿沉身上，她捕获到叶勿沉投放在欧阳霖身上的，未来得及收回的锐利眼神。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一直以来，她总觉得叶勿沉对欧阳霖有些莫名奇妙的不友善。安理说欧阳霖对他也是很友好包容的，怎么叶勿沉却是始终不领情呢？宁为霜觉得自己需要寻个机会与叶勿沉稍微提点一下此事才好，毕竟师兄弟不合这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鼓励的事。

最重要的是，宁为霜想着，叶勿沉对人总是淡漠疏离，入了苍穹山一年多了，连个能好好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他总是让自己一个人待着。在宁为霜眼里，那样显得非常孤寂。她更愿意看到他明朗一些，欢脱一些。

宁为霜再次抬眸看向叶勿沉，突然发现有个弟子所的女弟子正站在叶勿沉身边，笑嘻嘻地朝他说着什么，叶勿沉竟也正看着她笑了。这笑容特别真诚！宁为霜惊讶极了，往日可没见过这番情景。她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弟子几眼，那是个娇俏的少女，身穿弟子所女弟子统一服饰，但依然显得很出挑。宁为霜下意识抬起左手，用食指勾了下自己的下唇，这是她专心思考某件事时特有的小动作，估计连她自己也没发觉到。然后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随即暗暗屈指凝了道灵识，轻轻弹入那少女眉心，探查了一番后，她有些微遗憾，资质实在太普通了！她叹口气摇了摇头，但心里却已经下了个决定。

几日后，宁为霜便宣布她收了第三个亲传弟子。这让苍穹山很多峰主长老们特别惊奇，因为听说那个女弟子资质非常平庸。但也许宁为霜是看上她其他方面的某些优点呢，大家心里各自找着说服自己的猜测。

皓月峰第三个亲传女弟子，闻小鱼，正抱着自己不多的家当，站在皓月峰上，她到此刻依然还觉得这一切仿佛是一场惊天美梦，她小心翼翼地憋着不敢出大气，怕把自己呼醒了，万一不是真的，她得哭死。

欧阳霖和叶勿沉站在闻小鱼前头审视着她，两人同样非常疑惑不解。自家师尊不像是做事随意不谨慎的人呀，这是怎么了？

相较于欧阳霖纯粹的不解，叶勿沉片刻后便自认为大约知道缘由了。他想起几天前校场晨修小息时，某个女弟子走到他身边，对他说:“叶师兄，你好呀！我叫……（当时不记得她说了啥名字），真羡慕你和欧阳师兄呀！可以有宁峰主这样的师尊，我这辈子最崇拜的就是宁峰主了，做梦都梦着将来成为她那样的人，但是，是不可能的，哈哈……”叶勿沉没有看她一眼，只淡淡“嗯”了一声，接着，那女弟子又说道:“你师尊不但修为超级厉害，还长得很好看，非常好看，特别好看！你说对吧？”

听完这句，叶勿沉回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当然非常赞同呀！

所以此刻，叶勿沉得出结论:“这闻小鱼向来崇往师尊，此时梦想成真，恐怕是有门路的呀！不错！走后门了！”他暗搓搓地嫌弃起了人来。

周婶接过闻小鱼手里的东西，引她去了自己的屋子。她被安排在从前万雪晴的屋子里。在欧阳霖和叶勿沉屋子的西侧，间隔着几丛竹子。

隔日正好是十五休顿日，一大早，欧阳霖和叶勿沉前往紫桃小筑给师尊请早，到了那里，发现闻小鱼已经等在院落外头了。她紧张得拧着自己的袖口直翻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么办怎么办，冷静冷静……”过了一刻钟，只见得台阶前的结界“簌”的一声撤下了，闻小鱼立刻风一般冲了进去，叶勿沉和欧阳霖忍不住面面相觑了一会，便跟了上去。见那闻小鱼正扑在宁为霜脚下，跪坐着，双手紧紧抱着宁为霜小腿，脆急脆急地喊着:“师尊啊！小鱼终于实现梦想了！谢谢师尊选了小鱼，小鱼一辈子，不不，十辈子，百辈子，生生世世孝敬您！伺候您！”

叶勿沉和欧阳霖大翻白眼！

宁为霜拧着眉，深呼吸了一下，调整好自己的口气，颇为无奈地说到:“起来！”

闻小鱼立刻放手，跪着往后退了几步，站了起来。笑得跟朵桃花似的。

“小沉，你有空可带带小鱼。”宁为霜意味深长地说道。

闻小鱼立刻嘻嘻笑着，满眼期待地看向叶勿沉。叶勿沉却垮了脸，转头看向窗外。

皓月峰上以后怕是不会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