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她们再一次腾云驾雾，一同下凡。

　　冰凉的触感从掌心传来，雪灵有些惊讶地一瞥。

　　佩拉吉娅原是一言不发，想要静静回味年少时她们牵着手一同下凡时的喜悦。察觉到雪灵的目光瞥向她，没有办法装作视而不见，只好略感尴尬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们一路向南，落在山麓的一片花田。

　　潘云山占地面积广大，南北纵向数百里。南麓接近大陆边缘，气候湿热，生长着各色各样的奇珍异草，人迹罕至，为蛮荒之地。

　　数百种潘云没有的五颜六色花花草草争奇斗艳，形成一片艳丽的粉红花海，绵延至霞光半透的天边，随远山一同淡没于藤萝紫色云雾。

　　雪灵双手背后，声音中隐隐有一丝自豪：“这是我偶然间发现的地方，第一次知道凡间也有不输潘云的仙境。”

　　“潘云的花都生的清雅出尘，比不上这里的明艳。就连味道也不似这般浓重。”佩拉吉娅生长于深海，对陆地上的花朵了解甚少，唯有记忆中的桃林在她眼里最为惊艳。今日她来到这片凡间花田，属实觉得开了眼。

　　“可是你知道吗，这些花朵虽美，花粉却带着轻微的毒性，可使人致幻。它们能把你心中所想之事以幻象的形式呈现在你眼前。”雪灵语重心长道，“这也是我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佩拉吉娅听闻，忙用衣袖遮住口鼻：“传闻越漂亮迷人的东西就越危险，我起初还不信，没想到就连美丽的花朵都是有毒的。”

　　“你不必过于担心。”雪灵悠然漫步在花间，“虽说是毒，却不伤身，只是将你内心深处的世界打开罢了。”

　　不知是不是花粉的迷幻作用，她的声音散入香甜的空气中，听起来格外温柔。佩拉吉娅本有些迟疑，却不知不觉中放松了身体，慢慢撂下遮住口鼻的衣袖。

　　紫红相映的苍穹下，她好像看到了父母模糊的身影踏着花海缓缓走来。

　　“父亲，母亲……”

　　浑浊的眼瞳一下子有了神韵，直勾勾地凝望前方。

　　他们全身被淡淡的光芒笼罩，神情中流露着为人父母独有的慈祥和蔼。

　　“佩拉，我们的女儿。我们很庆幸你还活着。”

　　“可是，女儿好想你们，日夜都在想……”佩拉吉娅声音哽咽着，如风卷起海水形成漩涡，“你们回来好吗，还有大家……我不想独自一人，做一片离根的落叶，继续不知道有何意义的余生。”

　　“哦，我亲爱的女儿，不要太过追求所谓的意义。”母亲轻吻她的额头，“你应该觉得无比幸运，只有你活了下来。毕竟……”

“活着最重要的意义，就是生命本身啊。”

　　“是啊，我的女儿。”父亲接着道，“你是我们送给世界的礼物，你的生命不仅是我们存在过的证明，也是人鱼一族存在过的证明。纵然我们的身体消失，我们全部的希望和爱都寄托在你身上，你就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天边的红霞悄悄爬上佩拉吉娅的眼角和鼻梢。

　　“父亲，母亲。东方有一种名叫纸鸢的玩物，用色彩鲜艳的纸作外衣，竹或木为支架，再拿一根线拴着就能飞到天上。”她声音颤抖着，“可是一旦绳子断了，就失去方向，再飞不起来……”

　　听到这里，她的父母粲然一笑：“大概失去绳子的牵制，它可以由着自己的想法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