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尽平生

琴女从怀中取出一张花脸面具，无官无窍，扣在脸上，转而便如长在脸上般，脱手而不落，十指抚琴，面具花纹随着扭动起来。

至此，王轲才后知后觉，这盲女子应是江湖闻名的杀手蒙面琴女。

琴女切切弹，“公子，小心了。”言语竟不似人声。

琴女乌发飘起，轻拨弦一声，便见琴音化剑气，剑剑刺向缘灭。

“小天师，小心！”王轲继而右手按地，客栈地动，涌起一面土墙，琴音化形，若无阻，破墙而至。

缘灭气凝成符，雷动之后，音剑消散，“王道长，就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王某还没动真格呢！”王轲双手合十，气化丹剑，凝于身前，双手合握，一剑劈出，土崩墙坏，奔琴女而去。

琴女十指齐按琴弦，王轲剑气一瞬破裂，王轲直接被崩飞了出去，砸入一旁闹市，铺主顾客初还不解掌柜小二为何急走，现始惧。

琴女乌发变白发，琴音亦戛然而止。

烟尘散尽，缘灭横笛于身前，寸步未移，玉笛竟有凤鸣传出。

“这短笛不合公子，更合女子，是公子的心上人送公子的吗？”

缘灭未答，仅是问道，“姑娘为杀李某何苦以死相搏，你知道你打不赢我的，美人年少已迟暮，何苦来哉！”

“公子是第一个不喜我曲子的人，不似那些俗客，贪色好淫，儒生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小女子不懂这些，但知公子懂奴家，我也恨透了自己弹的曲子。”

“阿父养我长大，我亦不可负他，公子，请听奴家最后一曲吧！黄泉相伴，毋怪奴家。”

泪痕汇于颚下，似喜极而泣。

“但愿不见。”

琴女再抚琴，转而越弹越快，若细珠落玉盘，浮音化针，在琴女周身悬了千万根。

王轲起身，望向残破的客栈，这个琴女是真的不好对付，但令他疑惑的是，她一般只杀朝廷中人，还未曾听闻她插手江湖事啊，又是为小天师而来？望着漫天游针，王轲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琴女十指送出，皆血肉模糊，琴弦尽断，万音针射向缘灭。

缘灭吐气化腾龙，环身而盘，右手掌心出一血符，一符冲天，天空顿时电闪雷鸣，缘灭大喝一声：

“通天雷符。”

一道天雷滚滚落下，人间一片白光，雷光散，只见缘灭已体无完衣，身上密布道道血痕，左臂更是如被洞穿般，血流不止，右手紧握玉笛颤抖不止。

面具脱落，少女发白，琴女吐出一大口黑血，缓缓起身，一步一拐地走向缘灭，用手轻抚着缘灭的脸庞。

突然又躬身咳出一口血，再难起身，缘灭俯身将她揽在怀里。

“公子长的真好看，奴家看见了。”

“姑娘这一定是世间最美的眸子。”

“这首曲子公子喜欢吗？”

“喜欢，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我也喜欢啊。”琴女原想笑，却笑不出，仅是不停咳血。

“就叫它广陵散吧，奴家便出生在那里，有时间公子可以去看看，这首曲子便赠予公子。”

琴女将面具轻轻地扣在玉笛上，挤出一个微笑，后气绝。

面具的纹路竟爬上玉笛，化作一蝶，凝而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