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的清晨带着淡淡的花香。
赵熹和推开雕花木窗,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
三日前他们抵达这处隐蔽的别院时,宋墨已经高烧得神志不清,而现在,他终于能安稳地睡上一整夜了。
“郡主,药熬好了。”
沐晴端着黑褐色的药汁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今早我去看了世子换下来的绷带,伤口没有再渗血了。”
赵熹和接过药碗,指尖在碗沿轻轻摩挲:“他昨夜睡得可好?”
“后半夜才睡踏实。”
沐晴压低声音,“前半夜一直在问您去哪儿了,我说您去采草药,他才勉强躺下。”
一抹红晕爬上赵熹和的脸颊。
这三日来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宋墨,直到昨日看他好转些,才回自己房间休息。
没想到......他竟会惦记她的去向。
“我去看看他。”
她端起药碗,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穿过回廊时,一阵微风拂过,几片梅花瓣落在她肩头。
赵熹和驻足望去,庭院的梅树已经结出青涩的小果,而她和宋墨定情时的赏花宴,仿佛就在昨日。
宋墨的房间门虚掩着。
赵熹和轻轻推开,看见他正靠在床头,手中拿着一本书——那是她从别院书房找来的游记。
晨光透过纱窗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为他苍白的肤色添了一丝生气。
“醒了?”
她柔声问道。
宋墨立刻抬头,眼中闪过惊喜:“瑶瑶!”
他的声音比昨日清亮了些,“沐晴说你......”
“我去采了些草药。”
赵熹和在他床边坐下,将药碗递过去,“趁热喝。”
宋墨接过药碗,却没有立即喝下,而是凝视着她的脸:“你瘦了。”
短短三个字让赵熹和鼻尖一酸。她别过脸去:“胡说什么,快喝药。”
宋墨乖乖喝下苦药,眉头都没皱一下。
赵熹和接过空碗,顺手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蜜饯:“给,去去苦味。”
“当我是小孩子?”
宋墨失笑,却还是接过蜜饯放入口中。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赵熹和的手心,两人都是一怔。
“该换药了。”
赵熹和移开视线,从床边小几上拿起准备好的干净纱布。
宋墨点点头,自己解开中衣。
随着纱布一层层揭开,那些狰狞的伤口显露出来。
虽然已经开始结痂,但纵横交错的鞭痕和胸前那个暗红的"冤"字依然触目惊心。
赵熹和咬住下唇,小心翼翼地用沾了药水的棉布清理伤口。
当她的手指轻触到那个"冤"字时,宋墨的身体明显绷紧了。
“还疼吗?”
她心疼地问。
宋墨摇头:“不疼。”
他顿了顿,“比起心里的痛,这不算什么。”
赵熹和抬眼看他,发现他正凝视着窗外,眼神遥远而冰冷。
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宋墨——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世子,而是一个满心仇恨的男子。
“砚堂……”
她轻唤他的名字,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宋墨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安,神色柔和下来:“吓到你了?”
赵熹和摇头,继续为他包扎:“我只是......不想看你被仇恨吞噬。”
宋墨沉默片刻,突然握住她的手:“瑶瑶,若我变得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宋墨,你还会......”
“会。”
赵熹和斩钉截铁地回答,反握住他的手,“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宋墨。”
宋墨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抬手轻轻拂去落在赵熹和发间的梅花瓣,手指顺势滑入她的发丝:“你的头发乱了。”
赵熹和心跳骤然加速。
宋墨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木梳,示意她转过身去。
当梳齿轻轻划过她的长发时,她几乎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宋墨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的手指穿过赵熹和如瀑的青丝,“那时你躲在梅树后头,偷看我练剑。”
赵熹和耳尖微红,却故意板起脸:“谁偷看了?本郡主那是......恰巧路过。”
话音未落,自己先绷不住抿嘴笑了。
“哦?”
宋墨低笑,指尖故意在她发间多停留了一瞬,“那为何我每招'惊鸿照影',都能听见梅枝轻响?”
他俯身在她耳边轻语,“这位郡主的胆子......当真是大得很。”
赵熹和感觉他修长的手指在发间穿梭,忽然转身抓住他的手腕:“那你可知,我当日就看出你这人......”
她故意顿了顿,“最是表里不一。”
宋墨反手握住她的柔荑,眼中笑意更深:“彼此彼此。”
赵熹和正想反驳,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同时变色。
“沐晴!”赵熹和疾步走到窗前呼唤。
沐晴慌慌张张跑进来:“郡主,不好了!村口来了几个陌生人,正在打听梅园的位置!”
宋墨已经迅速穿好外衣,脸色凝重:“是英国公的人。”
他转向赵熹和,“你们留在这里,我出去引开他们。”
“不行!”
赵熹和一把拉住他,“你的伤还没好,出去就是送死!”
宋墨握住她的肩膀,眼神坚定:"
“他们找的是我,不是你们。我若留下,只会连累你。”
“我不怕连累!”
“我怕!”
宋墨突然提高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瑶瑶,我已经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家,我不能再失去你。”
赵熹和眼眶发热:“你若走了,我又何尝不是失去一切?”
两人僵持不下,院外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沐晴急得直跺脚:“郡主,世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宋墨突然松开手,后退一步:“赵熹和,你听好。”
他直呼她的全名,声音冷硬如铁,“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从今往后,你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赵熹和如遭雷击:“你......你说什么?”
“我说得不够清楚吗?”
宋墨冷笑,“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不过是想借你郡主的身份罢了。如今我一无所有,你也毫无利用价值了。”
赵熹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宋墨,你撒谎的样子真难看。”
宋墨一怔。
“若你真想撇清关系,就不会在昏迷中一直叫我的名字。”
赵熹和上前一步,“若你只是想利用我,就不会在得知追兵来时第一反应是保护我。”
宋墨的伪装瞬间崩塌。
他痛苦地闭上眼:“瑶瑶......求你......”
“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赵熹和坚定地说,“没有第三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