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湛的眼神扫过魏婴,魏婴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他有些无地自容,说到底,景仪也是因为自己才被罚的。
看到他这样,蓝湛心中暗叹一声,跟剑术师傅打过招呼,便把魏婴带走了。
一路跟在蓝湛后面,直到看见了山门,魏婴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去龙胆小筑的方向。“蓝湛,我们去哪儿?”
“下山。”
“嗯?你不是过几日再走吗?”
“你今日既提了剑,那便是待不住了,下山也无妨。”
“哦……”一路走下台阶,魏婴拿剑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长在阶边的野草,说:“我是不是很烦?总让你替我操心,还不知悔改。连景仪都看不下去了。”
“魏婴,你不是麻烦。”
“你总是这么说,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就是天生好动,还贪玩,爱逞强……”
“魏婴,你很好,”蓝湛回头看他,郑重说道:“比从前的你还要好。”
“哪里好了?”
“大梵山,你为救同门奋不顾身,并不是要逞英雄。我外出夜猎,你突然不省人事,也不是你故意为之。你天性不爱束缚,是我要你知礼守礼,你也已经尽你所能做到了。”蓝湛娓娓道来,语气轻柔,“要你下山游历,不是为了躲避家规,而是为了让你增长见识。只有你亲眼见过这世间的公平和不公,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克己复礼、锄强扶弱。”
十五岁的魏婴当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也不会想得这么深。他到了这一刻才知道,原来蓝湛处处为他着想,不只是作为朋友或兄长,还因为他也是含光君,是如今蓝氏的长辈之一。
“那为什么不带上思追和景仪呢?”
蓝湛看他一眼,仿佛在问:“你说呢?”
“哦,我跟景仪凑一块儿容易吵架,再加上和稀泥的思追,就得鸡飞狗跳。”
魏婴跟着蓝湛到了山下,出了彩衣镇,再一路御剑向西。到日落之时,避尘和恣意一齐落在一处荒郊。
“蓝湛,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夜猎吗?”
“此前有人向云深不知处写信,说此处有一花妖,能惑人心神,过往的樵夫和猎人都被戏耍过,虽未害人性命,但终究是挡了人的生计。”
“那我们把它赶走就是了。”
“未知全貌,不可擅动。”
“知道了。”
月亮渐渐升起,荒野正中立着一棵数十米高的桃树,在盛夏时节反常地开着满树绯红的桃花。
蓝湛把魏婴挡在身后,慢慢走到桃树下。
绯红的花瓣无风自落,纷纷扬扬落在二人雪白的蓝氏校服上,好看极了。
“这是哪里来的俊俏郎君呀?”一个赤着脚的红衣女子凭空出现在桃树上,整个人坐在一根纤细的桃枝上,双脚悬空,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魏婴倒是丝毫不怕,反问一句:“你又是谁?”
女子扫了一眼他们手中的剑,娇笑道:“郎君特意提剑而来,却不知道我是谁吗?”
魏婴也笑,“这树下有一副半枯的骸骨,可是姐姐你的?”
“郎君好眼力呀!”女子大笑,顷刻间摇落了一大片桃花。“先前那些说要取我性命的臭道士,都以为我是花妖呢。”
“他们人呢?”
“中了我的桃花瘴,一个个被我剥光了扔下山去了,没脸再来啦!”
“……姐姐好兴致。”
蓝湛旁观了片刻,问:“你既无害人之心,为何故意引人注目,去戏弄乡野村夫呢?”
树上的女子收了笑,说:“这位郎君……看着倒是有些眼熟。”
蓝湛垂眸,淡淡道:“多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
女子细细打量着蓝湛,“哦,是你呀!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怎么,你途径此处深夜问灵的那个孤魂野鬼,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