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魏婴下山到了彩衣镇，先找了船家问最近的莲塘。彩衣镇的人都认识蓝家那一身服饰，那船家见这俊俏的小公子一身白衣，卷云纹的抹额系得规规整整，便笑道：“公子来得不巧，昨日大雨，荷花谢了不少，我们这里的莲塘又小，这会子去怕是没什么看头，不如改日再去吧。”

魏婴一愣，“那别处可还有莲塘？”

“云梦那边都是大泽，莲塘成片，公子御剑前去，日落时便能到了。”

“云梦？”魏婴忽然想起来，那是江氏所在的地方。思追、景仪和金凌相熟，提过金凌的舅舅正是云梦江氏江晚吟。他从未去过云梦，此时心中一动，想着就去看一眼也未尝不可，忙向船家道谢：“多谢！”

他的佩剑是蓝湛送他的，名为“恣意”，当时他还纳闷为什么一向循规蹈矩的蓝湛会取这么大胆跳脱的剑名，后来知道了夷陵老祖的的佩剑名为“随便”，才明白蓝湛是希望他一生自由坦荡、不受束缚。

他循着船家指的方向，一路御剑向云梦而去，果然傍晚便到了。

落日余晖映出霞光万里，大泽之上全是荷花，白的像雪，粉的像霞，红的像火；花香清淡，随着晚风飘荡在空气中，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魏婴向莲农租了一尾小船，往莲塘深处划去。

他脑中有模模糊糊的记忆，仿佛从前来过这里，而且那时身边围着好多年龄相仿的少年，只是他一张脸都记不得了。

他到了莲塘深处，就收了船桨，停在湖面看着。两侧都是红莲，有的已经结了莲蓬，有的却还是花骨朵儿。碧绿的荷叶比坐在船上的他还高，几乎能把人和船都藏住，从远处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人。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既没有伸手摘花，也没有摘莲蓬的欲望。

然后他就看见不远处花叶耸动，接着一尾小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船上的人一身紫衣，腰上系着一只清心铃，看上去年纪跟蓝湛差不多，只是眉头紧锁、面容严肃、不怒自威，见到他在此处，对方也是一愣。

魏婴不认识这个人，却也知道江氏尚紫，佩戴的清心铃跟蓝氏的抹额一样都是氏族标记，那是江氏宗主的打扮，于是他站起来，向对方行了一礼，“江宗主。”

两艘小船靠近了，江澄看清是他，有些愕然，“……魏婴？你怎么在这里？蓝忘机呢？”

魏婴也很惊讶，“你认识我？”

从前江澄跟他一起长大，当然认得魏婴那张脸，只是蓝忘机一直把魏婴藏在云深不知处，这些年他也就没再见过他。八年过去了，既然前尘往事都已随风而去，那他也不必耿耿于怀了。何况故人相见，总归是欢喜的。“我当然认得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花。”

“这倒是像你会做的事。”江澄笑了一声，随意盘腿坐下，说：“这里的荷花开得最好，结出的莲蓬也最甜，你倒是会找。”

“我也不知怎么的就划到这里来了。”见对方不拘礼，魏婴也坐下来，只是没有先前坐得那么随意。

江澄看着他板正的坐姿，说：“蓝忘机把你教得很好。你从前绝不会这么循规蹈矩。”

魏婴这才想起来，夷陵老祖跟云梦江氏渊源颇深，江晚吟当然不仅认识自己，还很了解自己。于是他应了一声，“是。”

江澄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二人默默看着远处的太阳渐渐落下去，霞光渐散。

江澄起身说道：“天晚了，你随我回莲花坞吃过晚饭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