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年的骨架已经长成，人却单薄，还是孩子心性。蓝忘机看着眼前这个低头坐着赌气不看自己的魏无羡，心里一软，哄道：“让你搬离静室，并非是禁止你出入静室，你一样可以来找我。只是……”

“我知道，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黏着你。整个蓝氏只有我一个人姓魏，族谱上也没有我的名字，将来……将来我总是要走的。”魏无羡揪着自己的衣带，声音低下去，说：“我只是心里难受……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喝酒了。”

蓝忘机拉着他站起来，说：“往后如何，我不知道。将来如果有一天你自己想走，我不拦你。但如果你不想走，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真的?”

“嗯。”

魏无羡暂时不难过了，眉眼弯起来，说：“中饭我要吃水煮鱼。”

“好。”

是夜，卯时的钟声已响过三遍，静室里的灯也已经熄了，蓝忘机在床上睡得极为端方，声息极浅。

就在此时，一抹清瘦的黑影轻轻推开门，悄悄潜入了静室。那人熟门熟路地摸到含光君榻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嘟囔道：“睡得倒是安稳。”

魏无羡原本只是想来看一眼便走，不经意间扫到了床前案上的一本小帖子。他屏住呼吸手忙脚乱接住了，却也瞄到那是一张请帖。

借着窗外的月光，魏无羡勉强看明白了请帖上的内容。

那是邀请含光君去金陵台做客的帖子，提到了罗姑娘，说她虽早已脱离金家，但近日即将成婚，且夫家也住在夷陵一带，问含光君是否有意前往探看。

魏无羡合上帖子，把它放回案上 ，又悄悄溜了出去。

回到龙胆小筑，魏无羡在廊下枯坐了半晌，睡不着，跑去门前摘了一把龙胆花回来继续坐着，揪下一片花瓣，嘀咕一句“他喜欢她”，再揪下一片花瓣 ，再嘀咕一句“他不喜欢她”，揪到最后一片，恰巧就是“他不喜欢她”。但魏无羡并没有因此而高兴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当初含光君就是在夷陵把自己捡回去的。

第二日清晨，蓝启仁和往常一样夹着书本进了兰室，本以为魏无羡会和往常一样跟在蓝景仪后头踩着上课的钟声进来，没想到居然一进门就看到魏无羡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往日总带着笑的脸上今日一丝笑意也无，竟还隐隐有霜雪之意。他心下纳闷，却也不多问，等人都来齐了，照常开始授课。

两个时辰过去了，魏无羡没有主动说过一句话，蓝启仁问他问题，他规规矩矩回答完便坐下了。景仪悄悄给他丢纸条，他摊开看了，却懒得回。

下了课，思追跟在他后头，问：“你怎么了？”

魏无羡摇摇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景仪追上来，问思追：“他今天吃错药了？”

思追答道：“我觉得他不开心。”

“又不开心?昨天含光君不是把他哄好了吗？”

思追摇头，说：“我也不是很清楚。”

蓝忘机提着食盒往静室走，半路遇到叔父，按着规矩行了一礼。

“忘机，无羡今日……可有不适?”

“叔父为何这样问?”

蓝启仁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总不好说是因为魏无羡在课堂上不像往日那般活泼好动，便道：“他今天话很少。”

蓝忘机一愣，说：“谢叔父，我回去看看。”

回到静室，魏无羡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在桌旁等候，屋内空无一人。

蓝忘机提着食盒快步赶到龙胆小筑，那里同样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