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阎魔刀

菲奥娜费力地用长剑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她脸上和身上都是斑斑血迹，她耗尽了大部分的体力。

        维吉尔站在她的对面，单独和她相斗良久，他也快达到了自己的极限，魔力几乎耗尽，全身皮肤密集的伤痕已几乎没有恢复，衣服里外都被血染红了。

        他有些艰难地举起来阎魔刀，准备给她最后致命的一击。菲奥娜退后了一步，一把抓起地上的凯瑟琳，直直地向空中诡异的圆形漩涡中扔去。维吉尔瞳孔猛然一缩，他快如闪电般向凯瑟琳跃去，一边向她伸出了手，但是还是来不及了，凯瑟琳很快就被漩涡吞噬了，他只看到她睁大的眼睛饱含深情地望着他，带着痛苦和不舍。

        维吉尔感到胸中一阵剧烈的疼痛，似乎回到了当年失去母亲的场景。他以为他的心已经在被生活的苦难打磨得坚硬如铁，却没有想到自己还会为了另一个女人如此痛彻心扉。他低吼了一声，愤怒和痛苦的情绪几乎淹没了他，他不自主地再次化身魔人，持阎魔刀向菲奥娜斩去。

        菲奥娜发出一声轻笑，张开了巨大的光翼，全身发出耀眼的光芒，她凝聚了自己剩余的米迦勒之力，也横剑向维吉尔刺来，两个人用最后惊天动地的力量撞击到了一起。

      菲奥娜的长剑旋转着飞了出去，剑上已经布满了裂痕，强大的冲击力已经将它摧毁了。

       维吉尔手中的阎魔刀也咔哒一声从中间断裂成了两截。他用尽了最后的体力，被菲奥娜突然暴增的力量吹飞了出去，又跌到了地上。

       “掉进时空裂隙后是无法脱身的，她永远也回不来了！”菲奥娜嗤笑了一声，她扇动光翼，飞到了半空中：   “我现在就毁掉时间封印，你们和我，就在这里同归于尽吧！”

        下一个瞬间，猛烈的圣光从菲奥娜身上爆发出来，似乎比之前强大了千万倍，这是菲奥娜燃烧了自己的生命力，激发她剩余的所有米迦勒之力，而所发出的圣光。她所有的胜败，都在此一击。

        这犹如太阳般强烈的光芒所照耀之处，万物皆在这巨大的能量下如轻烟一样挥发消失。维吉尔的身体缓缓从地上升起，在这光芒的照耀下，他无法动弹，也没有感到特别的痛苦。但是他整个身体也开始变亮，化作了一团明亮的光球，光芒胜过菲奥娜的圣光，但是片刻之后，光球散开，维吉尔完全消失不见。

       菲奥娜充满了胜利的快意，马上时间封印就会被整个摧毁，无论但丁在哪里，他也无法逃脱，只能和维吉尔一样，灰飞烟灭。

        突然间，巨石上的宝剑闪耀出红色的光芒，仿佛周围有熊熊的火焰包裹了它，在菲奥娜的圣光中并不显眼。但是下一个瞬间，菲奥娜的圣光便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剩余的力量也被抽得不剩下丝毫，她顿时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摔到了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恐地喃喃自语，她的米迦勒之力完全消耗殆尽，她也灯枯油尽，憔悴无力得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但丁如一只巨鸟呼啸着飞至，他落在地上化回了人形，满是鲜血的脸上充斥着痛苦和绝望的表情。他远远在空中看见凯瑟琳被空间漩涡吞噬，也看见两个人最后一击，维吉尔化为光芒，彻底消失。他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不顾圣光给他的伤害，冲进了菲奥娜的圣光里，最终却没有能留下他们。

        但丁没有再说话，叛逆带着愤怒和仇恨，贯穿了菲奥娜的心脏，然后他毫不手软地狠狠拔出了叛逆，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胸口喷涌而出。菲奥娜软软地倒了下去。

        菲奥娜没有闭上双眼，最后的时刻，只是喃喃祈祷。她已经尽力了，已经为了她的主，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圣光已经破坏了维持封印的大部分力量。但丁周围的景色逐渐坍塌，变得淡薄，四周的物体也一一消失化为虚空。他只感到胸中的剧烈疼痛让他无法呼吸，只茫然地望着维吉尔消失的地方。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连自己脸上有几滴眼泪，混杂着血液滑落了下来，也没有发觉。

        等但丁恢复了意识，他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片熟悉的沙滩上。

       他挣扎着站了起来，远方是雄伟的卢加诺城，高大的城墙气势磅礴，美轮美奂的教堂威严地屹立在山顶。天已经黑了，卢加诺灯火通明，而教堂的璀璨光芒仍然十分耀目，一如数月前，他和维吉尔从此处，一起来到了卢加诺。

       他在海边伫立了良久。

       “别了，维吉尔。”但丁低声说道。终于他迈开大步，转身消失在了夜幕中。

       “凯瑟琳，凯瑟琳！”呼唤的声音很远，但很快又变得很近。

       凯瑟琳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苏达尔修道院的中庭里，面前是迪尔德丽焦急的面容。见她睁开了眼睛，迪尔德丽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上帝保佑，只有你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你说什么？”凯瑟琳瞳孔骤然紧缩，她吃力地撑起身体，“维吉尔和但丁呢？”“他们……”迪尔德丽面色发白，沉默了片刻。凯瑟琳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生怕她说出令自己心碎的话语。

      “凯瑟琳，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迪尔德丽语调沉痛而缓慢，“我们不知道封印里发生了什么。现在离院长把你带进封印的那个时刻，已经过去了十五天了。时空裂隙里的时间流逝速度和外界是不同的。你的手环，是海姆达尔留下的，雷纳德制作的。它是保护海姆达尔的后裔，免于受到时空裂隙里撕裂时间空间力量伤害的圣物。院长提前让我给你戴上，来保护你的安全。无论如何，她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你们进入三天后，院长的尸体就像你一样出现在了这里－－曾经是封印的入口处。我们发现她在死前，用所有的力量发动了恐怖的圣光攻击，那么，封印里面所有的人和物，都会被圣光摧毁殆尽。维吉尔和但丁是恶魔，时间封印也已经崩溃了，他们不可能幸存，他们三人个已经同归于尽了。同时和院长出现的，只有这个。”说完，迪尔德丽缓缓地把断成两截的阎魔刀交给了凯瑟琳。

       看着断裂的阎魔刀，凯瑟琳说不出话。她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两截断刀上，她无声地抽泣起来，最后变成了绝望的痛哭。

       迪尔德丽在她身旁默然不语，良久，她俯下身体，抚摸着凯瑟琳的背部，温柔地说到：“凯瑟琳，留在修道院吧。不光是为了我的誓言－－虽然院长要我发过誓让你留在这里。但是我认为，这里是你最好的归宿了。”

       是的，她的所有亲人，唯一的爱人都已经消逝不见。除了腹中的孩子，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身在何处，对她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迪尔德丽－－苏达尔修道院的新院长，把凯瑟琳安置在修道院一个偏僻安静的房间内，她对凯瑟琳的日常并没有特别的限制，但也基本不会来看望她，因为迪尔德丽知道，自己的出现只能让她想起菲奥娜，勾起她更多痛苦和仇恨的回忆。

       这里的生活简单而单调。凯瑟琳长时间地沉默，每天听着修女们早晚祈祷声和钟楼传来的钟声，反而让她感到片刻的平静。她常常望着断裂的阎魔刀潸然泪下，也一边抚摸着逐渐隆起的腹部，一边回忆和维吉尔相处的点滴时光。曾经高兴的、生气的、悲伤的、甜美的回忆，都成了他留给她的最宝贵的遗产。

       她还经常在空无一人的时候，久久伫立在修道院圣坛前，因为在时间封印之中，这就是他和她永远分离的地方。

       当秋日来临，卢加诺的大部分草木被染成了金黄色，天气也变得凉爽，凯瑟琳在苏达尔修道院里生下了她的儿子。新生的婴儿哭声非常响亮，相貌酷似维吉尔。但是孩子的眉眼之间，又有一些和她肖似的温柔清秀。

       疲惫的凯瑟琳看了看婴儿，两行眼泪流了下来，突然间，她感到胸中一阵剧烈的疼痛，痛得完全无法再呼吸，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接生的老修女惊慌地查看了她，她有着颇高的医学水平，所以很快就判断出了这凶险的情况。

       老修女长叹了一口气，便向迪尔德丽院长汇报：凯瑟琳产后发生了羊水栓塞，已经回天无力了。

       迪尔德丽沉默良久，这是你经历尽苦难后，给自己的选择吧？她暗暗想到。她抱来了凯瑟琳的儿子。

       看着襁褓中安静入睡的婴儿，白嫩的小脸非常可爱，“菲奥娜院长，我违背了您的誓言，无法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我祈求您的原谅，为此我愿意接受任何违背誓言的惩罚，哪怕下地狱。”

        她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亲手把孩子白布襁褓换成了黑色的，她轻轻对孩子说道：“这就当做你为你的父母服丧吧。”

       她吩咐修道院中的修女料理凯瑟琳的后事。而自己穿上了斗篷，独自抱着孩子走向了城外的码头上。

        夜晚，在呼啸的海风中，迪尔德丽站在客船甲板栏杆旁，婴儿已经在船舱中酣然入睡，她拿出一个狭长的布包裹，里面是两截断掉的阎魔刀。维吉尔，我已经尽力保护凯瑟琳和孩子的生命，这是你曾形影不离的武器，就让它尘归尘，土归土，也来陪伴你吧。她轻轻把断刀投入了大海。

       迪尔德丽抵达弗杜那的时候，天还没有亮。她把孩子的襁褓隐藏在自己的斗篷下，径直走到了弗杜那的孤儿院门口，然后轻轻将婴儿放到了地上。

       婴儿已经醒了，睁着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孩子，我违背誓言让你活了下来，但是我无法在修道院抚养你长大。这里是你父母相识的地方，也是你母亲曾长久居住的地方。虽然你有恶魔的血统，但是此地以你的祖父为偶像，这是你最好的成长地。愿上帝保佑你。”迪尔德丽用温柔的语调低声对他说。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婴儿独自躺在冰冷的地上。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始发出了响亮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