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

钟玉渌少有的听不到对方回复，又加了笔账在姓王的身上，嘴里说着：“就算要气也只能气我，你气他都是给他脸了。”

“……我没有生气。”

听到他说话了，钟玉渌松了一口大气，“我就知道我家怀清不会在意那伙小人的话。”

苏怀清：“……”

钟玉渌小声嘀咕：“刚那小兵也是，嘴上没把门，什么都说……”

“是我要他说的。”言外之意，你别牵连他找他麻烦。

虽然不爽，但钟玉渌还是应了，“放心，我是不讲道理的人嘛？”

苏怀清也没说是不是，但眼神里摆明了怀疑。这人讲道理是真的讲，麻烦也是真回找。上回江景枫推荐吃淮山，说是养脾胃的，结果叫他吃了一锅子的淮山排骨汤。

在钟玉渌打算第二次顿这个汤之前，他委婉的表示了一下“其实，我不是很喜欢吃这个。”

钟玉渌当即就知道他是不喜欢吃了，怪自己怪了一天，半天没同他讲话。谁知他不仅是怪自己，还把江景枫一个月的鸡腿扣了。

见他不大相信的样子，钟玉渌只得无奈保证，“放心，不会欺负人的，看在他还有几分胆量的分上，我也不会找他麻烦的好吧。我还得谢谢他让我知道这骁骑营里还有个姓王的带着一伙不长眼睛吐脏水的泥鳅呢？”

苏怀清信了他的话，还是忍不住提醒，“此事我已经做出处罚，便算是翻过了。”

钟玉渌轻笑一声，“翻过？我怕是没这么大方。”

苏怀清眉头微蹙，却没有反驳，这事确实是叫人恼的，而且近两年来这些关于他“德不配位”的流传，差不多都销声匿迹了，上回听人辱他，还是从父亲嘴里听到的。如今这怎么又到了能凑起来打群架的地步？

“你心里有数就好。”

“那是自然！”听他“支持”自己，钟玉渌乐了，手肘抵在桌面上，巴掌托着下巴，笑滋滋的看着他说：“我心里可是搁着一把称，秤砣就是你，出不得一分错，略施小惩就行了。”

苏怀清在小情侣日常相处上一直都有点放不开，还嘴笨。但由钟玉渌这段时间的言传身教下，也能红着耳朵回一句： “某人才说，我是最重要的，怎么又只是略施小惩？”

说话的人不知是赧然还是不自信，这个“我”字念得很轻，不注意根本听不到，叫钟玉渌胃里像是灌了杯浓茶，又香又涩。

“我家怀清自然是最重要的，”钟玉渌笑道，“这不是怕你不开心吗？你要想罚得重一点，天雷我也能请一个来。”

苏怀清瞥开脑袋，低声回了个“贫”，怎么会不开心呢？有人替自己出气的感觉，很好。

钟玉渌说要去准备点东西，过会同他一去山上拜见苏夫人，就离开了。出了军营百米，钟玉渌停下马，脸上森凉得

渗人。

“去把王明的资料查一下，着重调查他最近接触过什么人，什么事。顺便给王家找点事做。”

“是”林中黑影闪过，须臾便没了踪影，筑巢的鸟儿仍在叫着，跳着一点没受影响。

*

已近黄昏，山上已是阴凉，椿树发着新绿，带着新一年的清香。

两个修长的背影跪在坟前，透过简洁的碑牌，在与曾经哪位温柔的女子对话。

“娘，我带小渌来看你了。我过得很好，他也很好，这辈子就这样了。跟您打过招呼的，苏家到我这就算到底了。是我先喜欢他的，您要怪罪怪我就好了，不过……还是希望你能祝我们幸福。”

说着苏怀清轻笑了一下，像是个大孩子在同母亲撒娇，“我知道你的心最软，以前也是喜欢他的，肯定不会怪我们的。”

钟玉渌见此嘴角微扬，磕了个头，说：“伯母放心，我会把怀清照顾好的。还有我爹我娘，都可喜欢他了，看得我都羡慕。”

苏怀清勾了勾唇角，然后笑意渐渐消散，化作一丝落寞，又强打出一分笑来，“娘，父亲……他说我和你太像了，他看了就伤心，我也就不碍他的眼了，现在住在世叔家，您可别嫌我没有骨气，没良心。”

钟玉渌张嘴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风儿吹过树梢，天色渐暗，山里愈发凉了起来。

良久，又或许是跪着，心里闷才觉得时间过得慢，苏怀清端重的磕了三个头，起身，同他说“走吧。”

“嗯”

山雾渐起，钟玉渌握着那只冰凉的手，以十指相扣的方式。脚下枯枝折断，细砾相磨的声音和在风声中，衬得林中格外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