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重逢

钟苏两家是为世交，听说祖上是一个山头上的土匪，这一辈的两个家主同为扶龙之臣，自皇帝幼时便一同辅佐在前，皇上登基以后，一个清朝堂，一个固边疆，好不风光。

现如今前浪将退，后浪汹涌，这两家的公子自是人中之龙，只不过拿砍刀那位的儿子翻起了宗卷，提狼毫那位的儿子跃上了战马

当钟玉渌回到家时，穿过大堂，便听见他爹气势雄浑的吩咐老管家“咱府上前几年御赐的那些好药都给我捡些送去苏府，就苏恒那个不心疼儿子的，肯定随便让人处理下就是”

一听这话，刚才还摇头晃脑的人脸色一怔，冲进弄堂问道:“谁儿子？苏怀清病了？”

“要不还能是谁”

“不是，苏怀清怎么了？这药我被娘打得半残的时候也没见你拿出来呀！”

“就你皮糙肉厚的，你娘打你那两下怎么啦？还用得着这些？我没再打你几下就不错了，所谓好丈夫……”本来这位好丈夫估计还有一肚子的好男人语录要讲，但见儿子这焦急的模样，还是把话题拉了回来“怀清，没什么大事，打仗受点伤难免的嘛，在军营里养了几天，就是这些日子赶路不知道有没有恶化，那孩子估计也不会跟他爹提，我做世叔的还不得上心点。”

“那，张叔，把药给我，我去一趟苏府”于是接过药就跑了

“诶诶欸！你慢点跑，别摔着了。”他自然不是关心他皮糙肉厚的儿子“这药可贵着呢！”

……

那边，刚跑过一条街的钟玉渌气喘吁吁的冲进苏府的大门。门口的侍卫对此也是见怪不怪，只在心里默想“这钟少爷估计又被人追着打了，不知道这回是钟大人还是钟夫人”

按说，书房是个私密之地，多是不许外人出入的。不过搁这……

只见那一袭黑衣推门而入，果然在书房里见着了那个身着白裳的男子，他正坐在案前，修长的手指捻着毛笔，在书卷上缓缓写下一个个俊秀的文字。一笔一划，极尽风雅。让人如何都想不到这就是近年来让北蛮视之如虎的苏将军。

本来心中满是闷结恨不能一吐而快的钟玉渌，看着三年未见的人在这和以前相同的位置做着相同的动作甚至用着相同的语气说出“毛毛燥燥，又怎么了”时，一向能言善辩的钟玉渌，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径直走向主案旁的椅子坐下，端起茶杯灌了两杯水才闷闷的说道“怎么啦？才不是我要来找你的，喏，这是我爹要我给你带的”

“嗯，放着吧”

嗯？然后呢？

“那我走了？”

“好”

“你！你不来找我，现在还要赶我走？”这话听着怎么都有些委屈，没错，委屈。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京城小霸王在这里委屈上了。

那人终于抬头看向了他，还带着一丝叹息

淡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今天张婆做了莲花糕，吃了再回去吧”

“在案旁的食盒里”

没人应他，甚至旁边的人还刻意偏着头

“什么时候你在我这吃东西还用得着我拿给你？”这话尾音上扬的，带着些许笑意。已经许久都不曾见到这么生动的他了。

“哼”钟玉渌不情不愿的走过去，打开盒盖拿起一块莲花糕，还是温的，可见没做多久。看在莲花糕的面子上，就免为其难的跟他说句话，“在写什么？”

“奏折，交代行军情况。你想看？”

“我才不看这东西”想以前，要写这东西的时候，都是赖着叫苏怀清写，而且苏怀清这人，不仅字写的跟他一样，连行文的思路都别无二致。后来没人代笔了，这东西他是能不写就不写，连看着都觉得烦

坐在案旁，两人离得近了他才发觉，这人的唇色有些发白。“你的伤怎么了”

“无碍”

“我看看”

“不用”

“我帮你上药”钟玉渌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伸手去扒他的衣服了，只听对方低低的嘶了一声，他手脚更快了，不过却小心的避开了刚才牵扯到的右肩。

直到露出大半边上身，才完整的看到他身上的绷带，从右肩斜向下，白带上沾着点点血迹，尤其是肩膀上，连里衣都渗着红。

“我帮你换药”他的声音带着少有的沉着，轻车熟路的在屉子里找出沙布，看着他背上纵横的伤口，莫明感受到了老妈子的心情，很想好好的唠叨唠叨，唠叨到他不敢再受一点伤为止

而事实是，书房里很安静，直到换好了沙布，两人都没有出声。直到他又提起笔，钟玉渌才开口“写什么写”

旋即夺过他手中的笔，将卷轴摆在自己面前。难怪写得那么慢，就这伤，这手怕是动一下就痛。“要写什么？”

这声音闷闷的，但苏怀清听着却是舒服极了，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两人都默契地避开了不想谈到的话题，一人口述，一人执笔。

檀香安静的上浮，窗外的天空飞过一群大雁，带来渐渐泛红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