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落定

只见白色单薄的一只瑟缩在雪堆里，紧紧地抱着头，靠着树，本该雪白的弟子服上有一些不和谐的黑脚印。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他微微战栗。

云轻上前碰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抖的更厉害，身子往后缩了缩。头像是拨浪鼓般摇个不停，看起来是害怕到了极点。

“别怕，是我，那天去过你房里，你不记得了吗？”云轻声音轻柔，与刚才判若两人。

他好像被安抚了一些，双臂缓缓垂落，头却仍是深埋着的。可怜的模样，再加上柔美俊朗的容颜，让人忍不住心疼。

云轻俯身对屠安钰伸出了手，发丝因着她弯腰的动作有几缕落于胸前，随着风轻轻飘起来，发尾隐隐擦过屠安钰的脸，淡淡的香气飘进他的鼻中。

“你可以相信我。”不是掷地有声地强调，只是认真地承诺。

屠安钰闻言缓缓抬头，直直地盯向那秀美的面庞。深邃温柔的黑眸里是云轻小小的缩影。

他怎么会不记得，那日他便觉得这个姐姐美极了。

屠安煜伸出手搭上云轻的手。他觉得这温暖湿润的手心令他心安。

云轻顺势扶起屠安钰，又将自己的织锦皮毛斗篷给他披上。

王洋怕挨罚，所以决定恶人先告状，“是他先咬人的，所以我们才说了他几句。”

云轻觉得他有点吵，于是开口呵斥：“闭嘴。”她回头看着王洋，眼神凌厉清冷。

王洋不敢再说话，低头看着脚，害怕与云轻的对视。

“阿轻，此事交由兄长处理吧，你先带他回去。”一直没说话的云舟见云轻生气了，赶忙开口。

云轻扫了一眼众弟子，懒得与他们计较，应道：“嗯，我先回了。”随即扶着屠安钰离开。

尽头转弯便是碎石子铺的小路，小路两旁鲜艳的红梅，妆上星星雪花，美而不妖。

云轻甚是喜欢梅，佩剑也取名叫梅见。秋潇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时笑的腰都直不起来，直叫着“没见识，没见识。”后来讨了云轻半月冷眼嫌弃，还折损了一瓶桑落。

纪信远远看见二人，便一蹦一跳地迎上来，见屠安钰这般狼狈模样，一脸疑惑：“诶，这是怎的了，不过离开半刻。”

纪信长得可爱，肉嘟嘟的小脸，圆圆的杏眼，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感觉像个福娃娃。就是瘦了些。

蓬莱岛控制其他门派最常用的手段便是联姻、弟子交换。所谓联姻不过就是派个人过去监督，云轻的母亲阮玉心便是这样从蓬莱岛嫁到仙山剑派的。弟子交换就是挟持人质，每四年进行一次。交换时四大派必须将自己最出色的弟子送去，而蓬莱岛往往是随便派一个名不经传的。

纪信便是被当做交换弟子送去蓬莱岛四年，今年才刚刚回来，所以对云轻暂露头脚以后的事知之甚少。倒显得无所拘束。

虽然纪信性子跳脱，但是办事却心细周全，很靠谱。现在算得上是云风山的大管家。

“遇上秋师兄山上那帮刺头了。”

“啊，那帮人确实坏的很。我帮您扶吧。”说着纪信便凑上来架起屠安煜的另一只胳膊，屠安煜不动声色地抽了抽。

虽然动作微不可察，但纪信还是感觉到了，于是便松了手：“仙主先把他扶进去吧，我去给他拿碳火，顺便烧点儿热水。”

“嗯”云轻应着。

云轻推开门。屋内有点儿很简洁，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还没布置，你先凑乎睡。”

屠安煜轻轻点头。

云轻将他扶到床边，又站着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以后我做你师尊吧。”

屠安煜闻言抬头定定地看着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云轻以为他不同意，心想算了，以后再说吧。于是转移话题，“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他还确实不知道，自从醒来就只有人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但是没人说过他叫什么名字，大家对他就是‘诶，那个谁’地叫着。实在分辨不出，就上前拍拍他。

屠安煜摇头。

“你的名字叫做景子安，今年14岁。”

云轻直接将云松原给他准备的假名告诉了他。这样避免节外生枝。毕竟“屠”这个姓是众矢之的。年龄是她从母亲那里得知。

景子安点头表示记住了。（因为改了名字，所以以防混乱以后就直接叫景子安）

不一会儿，纪信便将热水和火盆拿来了，又端来一壶热茶。

“放那儿就可以了，回去歇着吧。”云轻对纪信道。

纪信称是然后出了房间。

“你也早些休息吧。”说罢云轻转身欲走。

这时景子安起身上前一把拉住云轻的衣角，什么也不说，就是执拗地拽着不放手，云轻无奈只好顺着他。景子安将云轻拉到床边，推她坐，待她坐定后，又倒了一盏茶，然后跪地递茶。

起先云轻对他这一系列动作是一脸懵。后来明白了这是要拜师敬茶。于是捏起那茶盏一饮而尽。

景子安磕了三个头，开口叫了一声，“师尊。”

云轻有些诧异，他竟开口说话了，这么多天他一句话也不说，云轻还发愁以后的交流，如今他毫无预兆的开口了，倒也了了云轻一桩心事。

云轻喝完茶将茶盏放在床边，起身将他扶起，“既然愿意说话了，那便多和人交流。”

景子安又不说话了，只点头。

云轻无奈摇头。“明日为师在梅林等你。”说罢转身出门。

这夜景子安睡得并不怎么安稳，梦里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一直叫着：“安儿，快跑。”，他惊醒好几次。所以第二天他眼底乌青，精神恍惚。

纪信见他哈欠连连精神不济样子还以为是起的太早不适应，替他埋怨道：“仙主也真是的，人家一个新弟子，你便这般练。”

“你一大早不去禅涧静心，跑到这里做什么？”云轻一脸嫌弃。

“我过来送子安师侄的斗篷，就走了。”说着纪信将斗篷递给景子安。

走了半步纪信又折回来，“听说昨晚秋师兄罚那伙人在山门石阶上做了两个时辰蛙跳，现在估计躺着腿都打战呢吧。”一脸的幸灾乐祸。

云轻摆手催促，“行了，知道了，赶紧走吧。”

纪信走后，云轻带着景子安去了后山。这地方夏天的时候有一片绿林成荫，冬季雪后则是一派白雨林。因着树木繁多，暖阳斑驳，此地的积雪大多未融，踩上去咯吱作响。

云轻坐在石凳上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你的仙骨不佳，如果光修灵力应是不行的，所以我打算再教你一些暗器。”

景子安拱手，“徒儿多谢师尊教诲。”

“嗯”说罢她指了指靠在桌边的大扫帚，“那我们开始吧。”

景子安有些呆愣，难道师尊是让他扫积雪。他望了望云轻，见她摆头指向扫帚。景子安了然，于是扛起扫帚就开始吭哧吭哧地干活。

刚下过雪的万里长空如洗，阳光暖暖的，润润的，照的人慵慵懒懒的。于是云轻好整以暇地喝了一上午茶。

往后的日子云轻每日上午喝着茶看着景子安练功，时不时点播几句‘依脉运行，畅通身融，气归丹田’。下午教他写写字，弹弹琴。偶尔也趁着他练的时候修习一会儿。景子安也渐渐地交流无碍。岁月如平静的湖面静谧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