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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吃货小当家

大厨房里因此就有些狼藉,桌椅也乱着,台面地上到处是茶迹和糖渍。所有人连同虎儿自己在内,也都笑累了,懒在凳子上都不动。

  珍娘靠着秋子固,也忘了洁癖,手里捏着最后一点年糕,笑软了一点力气没有,也吃不下了,便塞进自己男人嘴里,秋子固噙住,细细地嚼,米香四溢。

  窗外飘着雪,屋里有一炉火,此乃真正的良宵美景啊!都是会吃的人,便都很会动脑筋,在这一眼灶上做出许许多多的花样。

  火留得小小的,只有中间一眼红光,然后在上面的铁锅里,放上干鱼片,鱼干熟了,捂在面头的炭也烧红了,铲出来,放进铜炉里,大家围坐,撕着鱼干,涮着羊肉,最后在肉汤里落些福平婶拿手的抻面,再倒进自家酿造的柿子醋……

  这样吃下去,晚饭甚至夜宵都是连成一片的。雪天的太阳,有和没有也一样,没了时辰似的,时间是连成一气一条心的,跟屋里的人一样。

  这是真正的过年。

  比起因祭祖忙碌不堪充满仪式感的年三十,这样闲暇的夜晚,对于所有人来说,才是年节大吉。

  因是有过热闹的,所以才更觉得眼下的冷清,是一种折磨。回忆是柄锋利的剑,割得珍娘心肝肺哪儿哪儿都疼。

  “庄主,没着人传过消息么?”珍娘喃喃自语,明知自己问的蠢,却还是忍不住。能说出口也是一种安慰,提到庄主两字,她心中最柔软的部分,便跟着动了一动。

  虎儿艰难的摇头。

  珍娘牵牵嘴角:“也是。”

  要传你自然会第一个知道,他怎么样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等等!

  第一时间通知!当然!如何通知?!当然要用别人不知道的隐秘手段!

  我去果然一孕傻三年!珍娘恨不能现在立刻马上,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如此重要的事,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珍娘一个挺身将被子揭开,猛地便从床上翻下,力道之大之急,几乎撞倒了床沿上的小明角灯。

  “扶我起来,快!”

  虎儿吓一大跳:“夫人您别!看起急了头晕!那血……”

  您现在才小产后第二天,气虚体亏不说,还流着血哪!再说,刚刚不还好好地躺着说着捣年糕,怎么一下就蹦起来了?!

  珍娘摆手:“我没事,扶我下来。”平时哪个月不流个五六天血?女人就是这么神奇的动物。

  虎儿知道倔不过她的性子,只得缓缓扶着她从床上下来,见站得尚稳,便将床尾的一领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拎过来,轻轻披在她身上。

  “夫人,您这是要做什么啊?有什么话,吩咐奴才也是一样的。”

  珍娘吁了口气,耸耸肩,这倒不是表明态度,而是在测试肩头力量。

  什么时候鹤氅变得这么重了?难道自己真的虚弱到如此地步了?

  但不穿也不行,入夜后天寒地冻,楼顶,更冷。

  楼顶。

  在看到这栋小楼时就该想起来了!风中的碎响,哪里是铜铃?根本是信鸽脖子上的叮当!

  珍娘又想捶自己了,脑子不好使真是一种神农尝百草也治不好的病!

  “我养的那一笼信鸽还在吧?快去点灯!我要上去看看!”

  虎儿听出她语气中的焦急,当下不敢怠慢,移过蜡烛点起绛纱灯,高举在手中,引着珍娘向前。

  “夫人您慢点!自从上个月打扫过一回,因要忙着过年,倒也没再想起来打扫过笼子了,楼梯怕也有些不干净,您好歹用帕子捂着点,当心扑了灰!”

  珍娘顺手捞起一块搭在洗脸盆架子上的面巾,迎空一抖,展开后将头脸蒙了个结结实实,只露鼻孔透气。

  虎儿看得呆呆的。

  知道的,这是夫人要上鸽笼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打家劫舍的来了呢。

  “快走,快!”珍娘亟不可待,不等虎儿带灯引路,自己便向楼梯处走去。

  虎儿忙赶地去:“楼梯窄小,夫人您看着点脚下!”

  珍娘此时心急如焚,哪里还顾得上脚下?!她只恨自己怎么会才想起这件事来?

  小楼建成后,秋子固便执意在楼顶建一间鸽舍,珍娘当时还嘲笑他,怎么想起玩鸽子来?难不成是跟城里那帮贵胄纨绔们学来的新玩意?

  秋子固只是笑,对她的打趣并不直接回应,只说你说你来的地方,有叫电话的东西,听起来好用又方便,这一世却可惜没有,不过也有自己的方法,那就是信鸽。

  咱们天天在一个屋檐下,难道有话不能当面对我讲?要用上信鸽?还是说,你是准备去什么远的地方,丢下我一个人,这就准备玩信鸽传情?!

  珍娘记得自己当时的玩笑,没想到,竟是一语成谏。

  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珍娘硬生生吞回肚里,脚步发狠,剁得楼板咚咚直响。

  终于上到楼顶,看见那间小小的四方体。

  鸽舍的方位是秋子固选的,坐北朝南,原因是光照好。

  鸽舍的尺寸大小也是他定的,考虑到经常下雨还刮风,深度弄成了两米以上,不然潲雨整个棚内都会稍湿。

  当时他跟珍娘解释,她还只是嘻笑而过,并不认真对待,那样闲散如世外桃源的生活,哪里用得着信鸽?!有话当面说,最多隔着厨房或暖房的窗,又或者,白天他出门,那就晚上再说,反而更亲密。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真有要依靠这些小东西的一天。

  夜里景物朦胧,黑色的屋顶连同黑色的夜幕沉沉压下来,珍娘觉得自己的肩头从未如此沉重过。

  鸽子们在笼中咕咕地叫,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虎儿则几乎魂魄出窍,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清瘦的身影,不知为何,夫人的身体边有一道青色光晕,看得人心都发寒。

  她觉得有生以来记忆中,似乎这一夜最冷,手中的灯光也闪烁得诡异,飘摇不定,如眼下秋家庄变幻翻覆的命运。

  珍娘向鸽笼走去,虽然心中的预感不详,但无论如何已经到了这里,就绝无可能再退回去。

  花门楼中,最精致一处小楼张灯结彩,花妈妈正面堆笑,对坐在上首的那位殷勤布菜:“皇爷您看,这是十二品“雕花蜜煎”,有雕花梅球儿、红消儿、雕花笋、蜜冬瓜鱼儿、雕花红团花、木瓜大段儿、雕花金桔、青梅荷叶儿、雕花姜、蜜笋花儿、雕花橙子、木瓜方花儿,看这图样,雕得多喜庆?这边是您最喜欢用来下酒的脯腊,有线肉条子、皂角铤子、云梦豝儿、虾腊、肉腊、奶房、旋鲊、金山咸豉、酒醋肉、肉瓜齑,”见对方不为所动,愈发笑得献媚:

  “爷瞧瞧,还有这些鼎湖素鸽蛋,福寿而康,蚝皇网鲍片——用四个头的干鲍,只怕这会儿跑遍整个京城也难遇呢——那是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还有奶房签、三脆羹,那是新新才进的羊舌,做了萌芽肚胘。对还这个,这可是难得的!肫掌签!用得是正宗关外熊掌!都是您老最喜欢的菜式,厨房知道是您老点的,着意加料做出来的呢!”

  九皇叔一肚子不快,极不耐烦地挥挥手:“都到这会了,小窝怎么还不出来?本王等了两个多时辰了,她就算是个鬼画皮,也该画好了吧?”

  花妈妈的笑变得有些尴尬:“也是哈,怎么这丫头今儿这么慢?皇爷您再略等等,我亲自去催催。”说罢转身要走。

  “且慢!”九皇叔站起身来:“干脆本王去得了,劳烦妈妈,把酒菜也搬来,姑娘既然娇气,那只有咱们去迁就迁就她啦!”

  花妈妈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皇爷,皇爷您坐!这可不是折煞我们小窝姑娘了么?哪有让您亲自去她那儿的道理?才,才奴才们已经传话过来了,说是寻不着一根最喜欢的腰带,正闹脾气呢!您这一去,万一撞上她闹不是,您也知道,那是个酸冷不忌的性子,若惹您得不痛快,那就是奴才们的不是了!”说着,便跪下磕头。

  满屋的下人,一见花妈妈跪下,少不得也立刻跟着伏倒,顿时,九皇叔面前乌压压跪出一大片。

  若换了别人,可能就此算了,或是再等一等,不成再去。

  可九皇爷不是别人。

  “说什么废话?!小窝是本王的人,本王最喜欢就是她说笑就笑,说嗔就嗔,一点不参假的性子!她丢了什么腰带?正好说给本王听听!十里八里,十万八千,寻去,买去!还能让她受了委屈不成?!起开起开!你们都给本王让开!本王就要去安慰安慰那矫情的小娘们!”

  花妈妈不动。

  她不敢动。

  小窝自打早上接了翠生的信后出去,到现在踪影全无,谁知和皇爷偏生这时候也来了?来了又偏只要找她?!

  说起来,这位皇爷也是个被人捧惯了跋扈惯了的,容不得别人在眼前说个不字,也就五爷平日略压得住些,可此时,又不便用这种小事去打搅五爷。

  这种事也来回五爷?要不要五爷替你把饭也吃了?

  一想到翠生挡在门口应付自己的冷冰冰嘴脸,花妈妈顿时觉得跪在这儿也不算受罪了。

  “花妈妈你怎么办事的?不知道小窝是本王的心头肉?!少了她我连饭都吃不下,你不知道?”

  见自己面前那堆人就是不知趣不挪开,九皇叔也开始动气:“还不动?哦,明白了!这事根本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不对!这事不对劲!小窝从来没让本王等过这么久!那小娘们我知道!她哪是个会为根破腰带计较半天的人?!一定是你们让她去别人屋里了!难道这花门楼有比本王还要紧的客?!”

  花妈妈在心里翻白眼。

  你了解小窝个屁!她要真说出她是谁,只怕你就算是皇爷也得吓得屁滚尿留!

  有时候花妈妈还真想看看,这位人前越来越耀武扬威的皇爷,被小窝用常用手段把持住了会是一付什么模样。

  就像她现在要去办的那件事一样。

  只怕会大快人心吧?

  “还不让开?”九皇爷逼到花妈妈面前,不耐烦地用脚尖踢了踢她的膝盖。

  米黄鱼鳞细褶裙,新上身的贡缎,细褶费了不少人工,花了她近十两银子。

  现在,则端端正正地被印上了对方靴底的泥印,先别说能不能洗得干净,光看着就难受。

  其实这些老爷不全是一样?

  花妈妈突然心生厌恶。

  换汤不换药,所不同就是换上的这位,也许跟自己关系更近些,换句话说,也就是比较容易卖自己个面子。

  但真惹恼了他们?还不是一样拿自己当脚下的烂泥?!甚至,踩过去还嫌烂臭。

  “本王跟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傻了?”得不到回应,九皇爷恼了,从来没在花门楼受过这样的冷遇,向为说一不二,今儿这妈妈难道想死?!

  也不想想,若不因自己,她哪儿来的本钱能力,在天子脚下挖得这么一碗饭吃?!

  花妈妈站了起来,不看九皇爷,眼皮垂得低低的,声音也由刚才的献媚,转为淡漠。

  “我这才想起来,皇爷您的话原也没错。小窝一早就寻着腰带了,但在您来之前,她被人叫出去了。”

  九皇叔不听则已,一听则勃然大怒:“谁这么大胆子!敢叫我的女人出去?!”凶光毕现,逼近花妈妈:“你给我说实话!是哪一府老爷!”

  所有跪在近处的奴才们都看见了,花妈妈转了转眼珠,冲九皇叔递过去一个含着冷意的轻蔑眼神,随即漫不经心的转开眼光。

  “别人,自然是没有这么大胆子的,就有,我们也不能放不是?毕竟上下都知道,小窝是您的心头肉,离了她,您皇爷连饭也吃不下的。不过五爷说了,他有急事,既然如此,小窝就不能不去了。”

  五爷?

  顾仲腾!

  九皇叔脸色阴了一阴。

  花门楼说是自己说一不二,其实全是姓顾的手笔,钱是他出的,人也是他找来的,里里外外各处关节,也都是他打通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人家之所以卖姓顾的面子,不也看在自己的份上吗?

  没有自己守在京城外的几万大军,还有十几万原地不动的守军,人家会放你这么个新丁在眼里?!

  京城可不是只看银子的地方!豪商富户贵胄,数一数满城里不知有多少!没有朝廷的背后势力挺着,再有钱也没用!

  一想到这里,九皇叔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你们五爷叫小窝做什么去了?莫非又有什么新贵入城了?需要用小窝来打点?快与本王速速着人去接她回来!你们五爷也是的,人多事忙,就把这话忘了不成?!本王早就说过了,小窝不必再当这种差事了!妈妈这里人才尽有,又何必一定要出动小窝?!”

  也是看在顾仲腾与自己相交深厚,说白了也就是自己的大计划里用得着对方的面上,九皇叔才这样婉转,如若不然则就要直接相骂了。

  你姓顾的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动我的女人!

  花妈妈掸掸衣袖,不动声色地微笑:“小窝被接去五爷府上了,皇爷要真着急,只管着人去接就是。”

  顾府?!

  顾府?!

  娘的顾仲腾真跟自己抢起女人来了!

  九皇爷再度勃然,脸色黑如锅底,额上青筋毕现,咬牙冷笑起来:“好啊,好个你家的五爷!来啊,给本王备马!本王亲自去顾府看看,他找小窝到底有什么事!”

  花妈妈心说这人果真是个骡子,半分心计也没有,说出话来又蠢又不得人心。

  怪不得前朝先帝不肯将皇位让传,太后当年恐怕也存着同样的心思,因此才没帮着说上半句好话,如今若不是皇上闹得实在不像话,也不会考虑这个实在不是办法的办法。

  若是换了别的老爷,就算是一品大员,话说到这份上花妈妈也不会再理会,早指别的理由退出去,另叫手下伺候。

  可这位到底不同,看在五爷大事未成的份上,少不得还得敷衍着他。

  “皇爷,您别怪我,要说女人,五爷可真没放在眼里。他叫小窝是因为她老家来人了。”花妈妈一个谎话接着另一个谎话,眼皮都不带多眨一下。

  九皇叔则是一个惊接着另一个惊,嘴巴张大了简直合不上,半天醒悟过来,再转成黑脸破口大骂。

  看穿了,这位纸老虎也不过就这两招而已。先暴露出呆子本质,再伪装成尊没用的凶神。

  “唬弄谁呢?小窝家里早就死绝了,哪儿来的老家?!”

  花妈妈此时心定气闲,知道对方再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危机已经过去,剩下的不过是收拾下残局。

  “哟,看您说的,”她堆出最职业化的笑容:“谁也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是?!她爹娘是没了,可老家并不曾消失啊!连宗带亲的,总有几个族谱上数的着名的不是?也不知怎么的打听到了她也进了京,这不是,各处寻着她出来,好认个亲。皇爷您也知道的,咱们五爷是何样这物?这样的事又怎么瞒得过他?当下便从街上捡了这些人,说捡我可真一点没过份,这些人就跟逃难似的,估摸着也就是叫花子的样儿吧。总之呢,咱们五爷发善心,将这些人带回他老人家府中,又叫了小窝去相认。您看,就是这么个事。”

  九皇叔将信将疑:“有这种事?不能吧?五爷管大事的,怎么会为这种小事烦神?还让人叫花子到他家去?这成何体统了?”

  花妈妈在肚子里发笑。

  不该精明的时候,您倒变聪明了?

  于是接着编。

  “哎呀可不是?我们也这样说。不过小窝毕竟不是别人,她是您皇爷的心头肉不是?那就算是我们这里的头牌了是不是?无论如何,花魁姑娘的事,五爷还是得放心上的是不是?再说那起花子说是寻亲,其实还不是想看看小窝过得怎么样,若好呢,打打秋风这种事也是少不了的。这种时候五爷不拿点架势出来,小窝又最是个心软的,惯着他们吃得嘴滑拿得手硬,将来可怎么处呢?难不成由着他们从小窝身上扒拉银子不成?!”

  到底是花妈妈,几句话说得九皇叔连连点头。

  “还是你们五爷考虑得是,”他赞许称是,胸膛里一口急气被压得服服帖帖:“小窝常在本王面前提到,遗憾就是再没可能说得上话的可亲的人。既是家里来人,那真真是喜从天降。五爷到底料理得得当,一来全了小窝心愿,二来也省了将来麻烦。只是既然家人来了,为何不干脆就在这里?五爷是办大事的人,那些花子请去他府上,岂不脏了他门楣!”

  花妈妈在心里冷笑,面上则一付虔诚,嘴里念了声佛:“五爷最是个菩萨心肠!他说,若带到这里,见着小窝姑娘行的是这种行业,家里人自然要心疼的,到时候反弄得尴尬。再说顾府有的是柴房马厩,少不得叫他们去那边相见,也就是了。”

  九皇叔再度点头,击掌称是,花妈妈看着他笑,地下奴才们也笑,里外都笑透了。

  “小窝也去了不少时候了,说话就该回来了,”花妈妈向下人使个眼色,又取点心,又拧热毛巾,温言细语安慰九皇叔:“您这里只管坐坐,若着人去请,少不得又叫人说闲话,再一个,若那起花子们知道有您这般疼小窝,愈发要从她身上打主意,到时反而不好了,您说呢?”

  既然听见小窝就回来,九皇叔心情便转而大好,再看眼前美食,也不是刚才那般乏味了,几位姑娘倚过来,又各有媚态,耳边,吹拉弹唱的小班也开始奏起丝竹之音……

  一时间,世界太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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