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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吃货小当家

顾仲腾救下翠生并留她在身边时,她以为他就是神,什么菩萨神仙都比不上的神。

  然而看着他对珍娘的态度,她心中不由自主地隐隐生念:他也不过是个男人,普通的男人。

  这个念头一出,翠生自己都吓一大跳,忙忙从袖子里伸手,狠掐自己一把。

  怎么可以这样想?!实乃大不敬!

  顾仲腾对她的复杂心思一无所知,正如珍娘也不理会他的一样。

  到门口,果然看见一辆朱轮绿帏后档车,小厮们搯着辕子,另有两位长随骑上在高头大青马上,预备前引后随。

  翠生一个箭步上前,扶了珍娘的手:“夫人小心。”

  珍娘含笑说句有劳:“把名号叫上可好?叫秋夫人。”

  翠生只好再叫一声:“秋夫人,小心台阶。”

  珍娘一抬脚便觉得下腹疼得厉害,骨头缝里也透着凉气,可她还是咬牙,坐进车里,靠上软垫后,小衣又湿了一重。

  顾仲腾忍不住:“其实何必?夫人是给自己找麻烦。”

  珍娘重复一遍:“秋夫人。”

  顾仲腾没好气:“是,秋夫人。”

  “有什么找麻烦的,我必须回自己家,近百号人呢,都是一头雾水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出了事我一个当家的先跑,算怎么回事?若好了回去,还拿什么服众?!”

  顾仲腾看着微微颤抖的车帘,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无奈:“是,秋夫人说得都有理,在下不得不从。”

  从外书房走到院门口后,顾仲腾便叫人抬来春凳,后面的路珍娘是被抬着出来的,但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耗尽了力气,多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

  斜靠在软枕上等了一会,珍娘觉得身子底下动起来,知道车马走了,顿时放下一半的心,片刻后又听见街市上熙来攘往,万声嘈杂,这才有重回人间的感觉。

  只不知秋子固此刻到底在何处,那另一半的心,始终便悬得紧紧的。

  她不是不知道顾仲腾的想法,秋家庄遇袭,定是徐公公手笔,他发现秋子固临场倒戈,立刻便启动报复计划。

  如此说来,秋子固难道,真的已经?!

  不,珍娘倒抽一口凉气,控制不住的身上发热,又出汗,胸中一口气闭着,几乎窒息。

  本就是荷尔蒙忽升后又忽降的特殊阶段,再加上着急爱人下落……

  一瞬间她几乎压抑不住自己,想哭,大哭,嚎啕嘶叫,捶胸顿足,撒泼打滚,将一切郁结的情绪全都不管不顾的发泄出去!

  咚!

  车身忽然抖动一下,立刻就有长随在外赔笑解释:“秋夫人,实在抱歉得很,咱们快到城门口了,路上石子多,小的们已经小心看道了,还是避让不及。您没事吧?没磕着碰着哪儿吧?”

  外人一句不相干的话,倒让珍娘濒临崩溃的情绪镇定了下来,刚才宛若从地狱走了一遭,倒叫个小石子拉回人间了。

  “我没事,放心走吧。”

  长随吁一口气,看看周围兄弟,做了个鬼脸。

  别怪我太小心,这车里坐的,可是咱们五爷的心头肉!

  跟车的都是顾仲腾心腹,比翠生略低一级别的,因此对此心知肚明,皆不敢多说一个字。

  珍娘掐着自己虎口,直到确认足够冷静,方才松开,然后,继续刚才的思路。

  她不相信秋子固已不在人间,当然没有科学证据,可作为女人,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但目前来说,无论如何不该再将此事深想下去,以免重蹈刚才的覆辙。

  那么,想想别人好了。

  按说,顾仲腾也着实该罚。他在劝服秋子固时怎么说来着?保证秋家庄安全的。

  那昨晚又是怎么回事?!

  听翠生跟他在门外鬼鬼祟祟地,好像说昨晚的事他事先并不知情,那就难怪了。九皇叔为何不告之?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另外,宫里的消息传得倒快,皇上不行了,立刻便有风声漏出,那两小太监投机倒把的速度也太惊人些。

  珍娘的身体乏顿,可脑子却愈发转得飞快,各种可能可疑情况一一掠过,抽丝剥茧,去伪存真。

  她知道秋子固的下落就藏在这些谜团,她得保持冷静小心,直到事实水落石出。

  马在车外嘶叫一声,车随即便停了下来。

  珍娘知道,到城门了。

  车身外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在转交什么,也许是出城公文,很快车身又动,随即,有把嘶哑却有力的声音:“交给我们大平寨,诸位只管放心。”

  大平寨?!

  平寨主?!

  珍娘忽然想起公孙大奶奶被掳的事,当时对方的模样,现在想来依旧忍俊不止。但笑过之后,才觉得恍若隔世。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却觉得已有几个世纪之久了。

  顾仲腾果然跟大平寨交好,否则平寨主不会卖他交情护送自己回家。只不知公孙大奶奶看到这一幕会有何感想?

  珍娘叹了口气,将头埋进枕头里。

  好香。

  是某种利用极高极原料,再经过极复杂手续产出的香味,珍娘闻得出其中的几味来自海外,到手必不容易,价格也漂亮,甚至只以黄金来作交易。

  小小细节也如此讲究,顾仲腾的财力可见一斑。

  只是,高级香料虽好,却不合珍娘胃口,她始终还是最爱自己暖房里,未经人工改造的田园气。

  浓烈而不习惯的香气下,珍娘昏昏欲睡,等到醒转来,车马已近秋家庄岔路口,平寨主不欲与外人周旋,因而就此别过。

  钧哥远远便骑马来接,连哭喊带大叫,嗓子已经哑了,听在珍娘耳中,几乎是在泣血。

  “他们不让我去,怕我鲁莽闹出大事!我说那是我姐!一地的血还叫人带走了,我不去还算个人么?可福平他们非不让,我没法,姐,姐,姐!”

  珍娘叫停马车,捞起门帘,竭力做出最灿烂的笑:“傻小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别哭,大小伙子了!哭什么?”

  钧哥不说话,只用两手将她抱得紧紧的,片刻后松开,细细观察珍娘脸色,然后,又一把抱住。

  “傻小子,”珍娘推他:“喂喂,多大了?还跟个丫头似的忸怩?平时里只听见你说嘴,笑话虎儿鹂儿那两个,说动不动就眼红流泪,现在自己又怎么样?”

  钧哥的声音闷闷地,从珍娘的后背传来:“别跟我提那两家伙!我再怎么着也比她们强!姐你是没看见,那两货现在哭成桃子了,脸肿得不能碰!”

  珍娘便又推他:“所以啊,你让我赶紧回去啊!大家不过为我担心,见我没事,不都好了?难道说,你喜欢她俩变桃子?”

  钧哥没松,但放在她背上的手,明显僵了一僵。

  珍娘知道,他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没事?

  孩子没了,夫君失踪,这样若还能叫没事,那就没别的大事了。

  珍娘顿了一顿,呵呵笑了一声:“不管出什么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再大的事也压不倒咱们秋家庄!一向咱们遇到难处,都是有商有量的办,这回也不例外,凭它怎么难了,咱们这许多人呢,就怕了不成?!”

  这句话是对钧哥胃口的,半大小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容易丧但更容易膨胀,既然珍娘人在,又大力鼓舞两句,士气自然就回来了。

  姐弟俩说话的一当儿,福平两口子,带着桃子姐妹,还有庄中上下十几号人,也都赶到了。

  一天未见,大家却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也明显都是哭过了,虽不如桃子姐妹那般明显,但看得出来,眼皮都是肿的,福平也不例外,个个都看着珍娘,一肚子话装在心里,说不出口,从眼睛里悄悄溢出少许。

  珍娘装看不出来,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扶着桃子姐妹下了车,先没看秋家庄众人,转脸对了顾家跟车来的家人。

  “今日有劳诸位,回去替我也谢谢你家五爷。”

  领头的长随知道,对方是不让自己再送了,可顾仲腾那边怎么办?爷的意思,是要让看着她安安全全进了大门,丫鬟们护着去休息的,若就这么着走了,到家怎么好回爷的话?

  珍娘会意点头:“五爷怎么吩咐的,你们只管怎么去回,有什么不对,下回我去领。”

  长随慌得拱手弯腰:“秋夫人这话,小的不敢领。怎好叫夫人领罪?爷要知道,皮也要揭了小的们的。”

  珍娘从袖口里掏出赏钱:“既然如此,那你们还不听我的话?就此别过,该怎么回诸位心里有数吧?总之大家方便就行。”

  长随心想这夫人果然如传言中所道,一点架子没有,还处处为下人着想。虽然就此回去,算是对爷有些不恭敬,不过事已至此……

  “那就多谢夫人了!”长随抱手行礼,赏钱自然是不肯收的:“五爷早吩咐过了,要收夫人一点点东西,骨头也要拆了小的们的呢。”

  钧哥听着冷笑起来,他就是个好管闲事的性子,恨不能多一事便好过少一事。

  我姐给的赏钱,你几个敢不收?你那顾家五爷是个什么阎罗?怎么一开口就要拆皮去骨?难道府上祖业是卖烧鸡的吗?

  珍娘眼神镇住弟弟,微笑冲那长随点头:“那就罢了,回去路上小心。”

  长随诧异的眼神流露出内心想法。

  还从来没有哪家主子对他们奴才说过这样的话,尤其还是刚刚经历了家变的,略迟疑几秒后方才告退。

  虎儿鹂儿一左一右扶着珍娘,早有庄上农户送了一副简易的竹轿子来,那是春天家里老人去庙里进香时,特意手工做出的,听闻夫人回来,忙忙拿过来。

  “夫人您别嫌弃,都是涮洗干净的,除了老奶奶坐过一回,我们是连手也不沾的。”送来的农夫面有豫色,脸涨得紫红:“就是座垫破旧了,不敢拿出来。”

  珍娘摇头:“正是马车坐乏了的时候,偏下车又走不动,你就送了这东西来,真真是雪中送炭,哪里还会嫌弃?也不用座垫,我……”

  福平婶一直红着眼眶不说话,这时忽然呼啦一下脱下自己的棉袍,珍娘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将那东西甩到了竹轿的坐位上。

  也不用特意招呼,众人纷纷响应起来,顷刻间,坐位便被垫得又厚又高。

  珍娘只觉得心底没来由变得沉甸甸起来,一种难言的感动,席卷全身。

  “这么高,我怎么坐上去?”明知大家都是忍着泪,珍娘强作笑意:“喂喂,是不是把我当成了想摘月亮的猴子?!”

  话音未落,七八只手又同时伸过来,拽得拽理得理,将个原本简陋的竹凳弄成了棉花堆,不高不低,正适合她的身量。

  福平走上前来,往她面前一蹲,宽厚结实的背向上冲着她:“夫人,咱们回家。”

  这回,珍娘终于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一路坐着竹轿,原本两人抬的,结果四个人前后搭手,十几个人左右扶持,都知道珍娘刚刚小产过,半点不能受颠簸,几乎是将她捧在手心地,送回了大宅。

  没回从前院里,而是在宅子里一路向西,最后,停在一幢玲珑的小楼前。

  珍娘抬头看看,哦,原来是这儿。

  知道自己院子现在必定是封起来了。其实就算不封,也住不回去了,文苏儿死在那儿,自己腹中的胎儿也死在那儿,如何回得去?

  倒亏了他们,如何想到这地方的?

  这里原本用意是作库房,可后来发现位置绝佳,临近水池,上了二楼便可一览秋家庄诸景,因此只将一楼两侧房间用来存货,二楼则空出来,逢上过节,又或是月光好,又可能心情佳的时候,便上来赏玩。

  小楼就在原本的院子西侧不远处,与暖房也隔着不远,又因在高处,看得更清楚,只是过去不如院子那里方便,但以珍娘现在的身体状况,也说不上过不过去的话了。

  楼宇临水,后门便对着宅子里的莲池,檐翘翘地伸向水面,二楼窗开着,有一些清泠泠的动响,是铜风铃的叮珰声。

  二楼正房早已打扫干净,玻璃帏屏绕进去,崭新的拔步床,螺甸有栏杆,两边槅扇都是螺甸攒造,上雕楼台殿阁,花草翎毛,里面三块梳背,雕着松竹梅岁寒三友,挂着月纱帐幔,锦带银钩,两边各挂着一把薰衣草花球。

  秋家庄所有楼宇房室,都有地暖相通,不必生炭盆,但不知是不是怕珍娘小产后体虚畏寒,这间屋子里点了只炭盆,又怕有焦味,特特丢些干香草进去烧,烧出一室甜香。

  珍娘卧进暖融融的被褥里,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感觉,确实是到家了。

  “难为你们,这张床哪里弄来?”要定制这样的一张床可不容易,至少半年以上,而现在年节初过,店铺又都是刚刚才开门接生意的。

  “为夫人,别说一张拔步床,就要天上的月亮,我们也能想法搞来。”虎儿端来一碗热汤水:“益母草红糖水,福平婶说,按夫人给大包子的方子熬的。”

  大包子去年初也小产过一次,当时珍娘就给了她这个方子,去淤血下恶露。没想到,今儿自己也用上了。

  珍娘正要起身,鹂儿过来按住她:“您只管躺着,我喂您。”

  既然是自己家,那就真的不必客气。

  珍娘躺着,张开口,一小勺一小勺地受着,从里到外都舒坦透了。

  喝完便睡,这一觉安稳极了,直到近掌灯时,才醒过来。

  “真是成猪了。”

  虎儿鹂儿一直守在床边,原以为夫人醒来第一件事必要问庄主,没想到竟是那五个字。

  其实是她们傻了。若他回来,珍娘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人便定会是他,既然现在不是,又何必多此一举?

  提到秋字,她的胸口便要疼上一疼。

  好在,经过黑甜一觉,珍娘觉得精神已经恢复八成了,自己撑着床坐起来,头也不晕了。

  “文掌柜那边,着人送信去了吗?”

  虎儿点头:“福平让护院的老周去了,他是出了名的快马长鞭,年轻时又做过铺快,由他来跑这趟差再合适不过。”

  “文姑娘,”提到逝者,珍娘的语气不由自主沉重起来:“衙门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什么时候能发还?”

  意思是尸首。

  文苏儿为她而亡,若不好好发丧,珍娘将一辈子不得安心。

  当然,绝不仅此而已。

  找到凶手,替她申冤报仇,这才是最重要的。

  “老周找了从前的兄弟,说是正查着,但从出手情况看,凶手绝不是一般人,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寻到。”

  虎儿说着,看了珍娘一眼。

  珍娘冷笑。

  当然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也入不了徐公公法眼。

  冤有头债有主,这件事是谁办的,珍娘便要找谁来认领罪过。

  “今儿早起,公孙大奶奶就着人送了信来,她身子还没好,家里事又多,老爷子刚刚过去三天,实在来不得。说听闻秋家庄遭歹人袭击了,问候一声。”虎儿将张帖子对珍娘挥了挥,又收了起来。

  珍娘懒懒地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好在她还不知道我小产的事,否则又有得烦。”

  鹂儿听不得小产两字,一听眼里就水汪汪的,当下便指着要拿什么,快步小跑出了房门。

  虎儿也眼红红的,不敢看珍娘,怕勾得她也难受,更不敢留她一人在屋里,只得到处打转,装得无事忙。

  珍娘叹了口气:“你别这样,其实我早有预感,这个孩子留不住。”

  虎儿一惊:“夫人这话从何而来?”

  公孙老太爷把过脉息,只说不稳,也并没说险哪?!

  珍娘更叹,但不解释。

  “大家都没事吧?”她岔开话题:“徐公公府上,有人来过吗?”

  虎儿眼眶更红了:“没有,本来想着,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该给老爷送个信的。可着人去了,说大门紧闭,敲得山响,就快打破了,才出来个老得不成器的家人,眼花耳聋,说什么也听不清,最后将信收下了,究竟也不知传没传进去。”

  珍娘冷然勾唇,眼波中冷光一闪:“装得还真像。其实早该知道了吧。”

  虎儿不明白这话里意思,但更不敢问,可是谁都不知道,气氛就更显得冷清,一冷清,就不免想到,是因为少了个人。

  从前到了晚上,大厨房里总是热热闹闹的,庄主夫妇有时得空,也过来凑趣。因为虎儿老娘是南边来的,她便最喜甜食,福平婶难得煮一大锅桂花赤豆粥,再加上大家伙手制的芝麻糖和金桔饼,那就跟到了天堂一样。

  粥里多多放糖,一碗接一碗,芝麻糖和金桔饼,依各人脾气,添加香料和糖份,热气腾腾地从大铁锅里捧出来,虎儿等不及冷,先给自己掰下一大块。

  蒸好的糯米也熟了,倒进石钵里,钧哥和福平,抬着十几斤重的石杵来捣,捣好的年糕还烫手着,沾上些同样软乎芝麻糖,吃多少都没个够,最后连手指头上黏糊糊的也要舔干净。

  吃多了甜黏食,虎儿就跟醉了似的,上头,明明没喝酒,也兴奋,脸上的毛孔渐渐红了,眼睛也亮了,话变得多,又有许多可笑的表情,平时谨慎伶俐的模样不见了,变成个小疯子。

  大家伙就笑,他们越笑,她越来劲,显见得也有人来疯的基因,最后竟不知廉耻了,上桌子跳了一段舞,笨拙的手脚在桌椅间碰撞着,愈发让众人乐不可支,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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