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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吃货小当家

两个丫鬟才要迈出脚去,就让匆匆赶到的福平给拦住了。

  刚刚才在后头给牛马添过草料,听见这里吵得翻天覆地,他心里暗叫不好,随即就赶过来了。

  “你俩就别进去裹乱了!这一对一就够麻烦了,再弄上你们俩,一庄上的人干脆就别睡觉了!”

  福平的话让两个丫鬟略微冷静下来,虎儿咬着唇不说话,鹂儿却明显不服。

  “那就让那丫头欺负婶子不成?看她嚣张那样儿!狂的什么东西!明明是自己死乞白赖要留下的,也说好就跟咱们一样,倒好,掉转脸过去还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呢,又装上小姐了!”

  福平示意她别说了:“行了!别再添油加醋!我请示夫人去,看她怎么说。”

  夫人两个字犹如圣音纶语,刹那间便让虎儿鹂儿平静下来。

  “守着门,别让里头人太出格了。”丢下句吩咐,福平急忙转身而去。

  虎儿鹂儿对视一眼,心头松快许多。

  没错,请夫人来收拾那小贱蹄子!她本就是夫人的手下败将,还不知收敛!今儿就看她怎么死!

  雪还是绒绒地下,福平赶到珍娘院子里,头顶身上已是薄薄一层,好在都是干雪,倒没湿了衣裳。

  他不敢进去,只远远在院外请了一声:“夫人。”

  珍娘的声音近得很奇怪:“什么事?”

  福平一怔。

  难道夫人在院子里?听声音像。难道她也听见吵架的声音所以起来了?

  珍娘却不容他细想:“你来得正好,别管有什么事,先去厨房里替我寻一把干净的筛子来,记住,要干净的!”

  福平愈发奇怪。

  这大冷的天,夫人不睡觉搁院里头站着,还要筛子?做什么?!

  嗯?这是什么味道?!

  这时候他才闻见鼻息下有些辛辣,然后大起胆子来抬头,向院里一张,一由得更是呆住。

  此时,珍娘正裹着秋子固的大棉袍,守在个柴炉前,这柴炉也是前些天刚刚砌的,当时她没说做什么用,现在却见上头坐着一大锅花椒水,正煎煮到旺处。

  “夫人,您,您这是做什么?!”

  大半夜不睡煮的什么花椒汤啊?!

  眼前这情景太稀奇,一时间福平竟忘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珍娘不答,甚至不看他,只挥手示意:快去,快去!

  “不是,”福平晃了晃脑袋,这才回过神来:“夫人,我有事来禀!那边,我家婆娘,跟那文……”

  “我这儿都大火转文火了,你还不赶紧去?!迟了花椒汤就糊了不好用啦!”珍娘神情自若地打断他的话,催促他快去。

  福平摸不着头脑,还以为对方没明白自己意思,正要再说,忽然发现珍娘已抬起眼来,一对点漆似的灵动双眸,望着脸色焦急的福平,眉目间含了浅笑。

  很明显,她早已洞悉一切。

  “什么东西都叫个火候,火候到了,自然就好,火候没到,逼也无用。”珍娘唇角微抿,对福平淡淡地笑,春水般的眼眸中似有暗光闪烁:“听我的,取筛子来。”

  福平无话可回,乖乖就去。

  “秋叔叔,你觉得我这样处理对吗?”珍娘将身上的棉袍拉紧些,脸转向屋内,笑着问了一句。

  秋子固的影子投在雪白的窗户纸上,剪影一般,愈发显出高挺的鼻梁和坚毅的下巴,看不清表情,不过语气是温润如玉的。

  “你总是对的。”

  珍娘忍不住咬了嘴笑,笑得吃吃的,不出声。

  别以为蒙混过关是容易的,凡事都得用心,甚至溜须拍马也得讲究个诚信。

  “那你说说看,我哪儿对了?”

  秋子固拿着笔略一思索:“火候一说极为恰到。二掌柜想在这里久居,必得先过了这一关。不过是福平婶还是她的心理状态,若不能调整好,刚才的话便只是一席空谈。”

  珍娘禁不住,笑出声来。

  “真真秋叔叔与我连心,怎么你的话比从我口中说出得还像我自己?”

  秋子固继续回到画中:“夫妻连心,此乃必须之理也。若不然,岂可厮守朝朝暮暮而不生嫌隙?”

  所以才不怕你留下苏儿。你留下谁我也不在乎,理由同上。

  珍娘做个鬼脸:“话此如此,叔叔就不怕吵?”

  秋子固专心纸上一片竹林,今日所用手法有些生疏,好在院中就有一蓬细竹,雪地里点着灯看来,更比平日清晰有型。

  这就是回答。

  心无旁骛,又怎么会怕吵?

  专心的结果,是笔下如有神助,等到福平从厨房取来崭新罗面的筛子,秋子固已完工出屋,正好与他面对面端着,珍娘则亲自掌勺,将煮好的花椒汤一勺一勺往上浇去。

  滤去花椒,珍娘又找干净瓦盆,秋子固挑出养水仙花的蓝白瓷扁平盆,将净汤倒进去,就放在竹林旁的雪地里晾,这样的天气,顷刻即就。

  接下来就要筛面,到这时福平也差不多看出珍娘要做什么了。

  秋子固不正在学画?除了亲手替他磨墨,珍娘还亲手装裱,甚至装裱的浆糊,也要自制,这就是这锅花椒水的作用了。

  福平知趣开溜,院里的两人便笑眯眯地面对面,一人扶住筛子罗的一头,将预备下的白面洒上去,便一送一递地筛起来。

  白面从细得看不见的罗眼里筛下来,月华雪光下顿时成了一片雾。

  到底是江南,气候一般要晚一个节令,虽是年中,却不顶冷,又都在活动着,珍娘额上渐渐沁出一层薄汗,正好一罗面也筛完了。先是罩在水上,然后慢慢沉,沉,沉下去,停住。

  秋子固过去,替她紧紧衣领,又拭去头上的汗:“进屋吧,看身上湿着,着了风可使不得。”

  珍娘将脸贴到他掌上:“我不冷,热得头顶都冒汽了。”犹豫一下,笑起来:“也不知那边战火熄灭没有。”

  秋子固根本毫无兴趣,拥起她就向屋里去:“炉子没炭是不是得熄?锅里没水是不是得干?这样的天,能坚持吵到早上,不是神也是仙了。”

  珍娘哈哈大笑,畅快淋漓,转过身去做个鬼脸:福平婶,就是有些对不住你了。

  文苏儿院里,针锋相对的两人已经站不住了,吵了近半个时辰,到底是力气活,叉腰的手也架不起了,瞪起的眼珠子也撑不住了,雪地里站了半天,气血都快不通,嘴唇冷得打抖,气也喘得厉害了。

  苏儿一步一步向回退,最后靠在门框上,背后的脊梁柱顿觉屋里的暖气一阵阵袭上来,让她在松融温暖的同时,也深深地感受到了来自熏炉的诱惑。

  福平婶则在心中暗骂,外头都是死人?吵了这半天老娘哮喘病都快发了,也没一个进来劝的,心头这么一想,腿脚不由也跟着发软,倒退时碰上只瓷墩,也不管冷不冷,索性坐下去,反正吵得头上也冒了汗,正是心浮气燥时。

  倒不是人在外头故意不帮她,实情是福平领会珍娘之意后,便早将虎儿鹂儿带回自己屋里去。文亦童呢?本就离得远,再加上喝了些愁酒,也早入梦想,再不会料到,自己妹妹跟人在这里开练呢。

  秋家庄本就人不多,入夜又大多被钧哥带着各自看守门户去了,园子里通共就这么些人,哪里还有管闲事的剩余力量?!

  于是热腾腾地吵了半天,福平婶才反应过来,其实全是自己搭台子唱戏,台上唱得声嘶力竭还以为感天动地,其实全白瞎,底下根本没有观众。

  这样一想,顿时气竭。

  再看看台阶上那小丫头,也是脸白手抖,看模样已经支持不住,手在背后把着门框,也就是勉强能站着不倒的意思。

  莫名她就生出些怜惜来。

  福平婶觉得再吵下去,自己未免有倚老卖老以老欺小的嫌疑,再说吵到这份上,该说不该说的也全说了,再下去也不过是翻冷饭。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知道,事情到了翻冷饭的地步,也就该收手了,所谓见好就收,否则就是自讨没趣犯作了。

  算了算了!一个老婆子跟小丫头较哪门子真?再说往后日子多如树叶,真想教训她,有的是机会,何必非纠结在一时分出胜负?

  不过自然了,心里是这样想,福平婶嘴上可是不认怂的。

  “今儿不看夜深怕搅了夫人好梦,我非好好敲醒你那颗不开窍的脑袋!”恶狠狠地丢下这话,福平婶站起身来。

  这是预备回身出院门的意思。

  文苏儿却误会,不觉浑身一颤,以为对方要上来打自己呢,发现对方原地没动,松了口气,当然气势是不能输的,于旧表面上也要拿出最凶的还击。

  “我以为你有什么招数,说半天也不过就那么几句!跟一个下人我也不犯不着认真!明儿见着珍娘,我非问问她这家里还有没有规矩!”

  福平婶骂了句放屁!

  给你小丫头面子就赶紧见好收吧,还下人规矩地扯什么车轱辘话?!

  文苏儿不响。

  到底是闺秀,对于放屁这样的话,她一时想不到合适的回应。

  终于,院内有了难得的秒现安静。

  一直守在院外的福平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立马冲进来拉起自己婆娘就走:“赶紧的!宵夜预备了吗?老爷画到半夜,总是要点汤水润一润的,那灶头上的火候我看不好,还是得你来!”

  福平婶明白这不过是当家的使出的借口,秋子固确实在画到夜深时用些汤水点心作宵夜,不过那都是夫人在他们自己家里亲手烹制的,哪里用得到她外头的大厨房?!

  然而时机绝妙。

  福平婶趁机下台:“也是,别为一个不相干的闲人误了老爷的正事。”说着抽身退步。

  眼看福平两口子出去,文苏儿长吁一口气,身子一软,几乎没跌坐到地上去。

  真真是气力耗尽。

  现在她只想爬到床上,钻进熏得喷血温热的被窝里,好好地睡上一觉,一点没的想头也没有了。

  然后,她也真的这样做了,头挨上枕头两眼一闭,立马陷入黑甜梦乡。

  珍娘在厅间,守着小红泥炉,看着炉下火苗跳,闻着银铫子里的食物香气,听着福平婶气呼呼的抱怨。

  “我就说这丫头不行不该留下!看吧,您还没说什么呢她就逞上大个了!都说这家里没伺候人的规矩,她还是拿自己当个主子摆起架子来了!”

  珍娘只是不出声的笑,不响,时不时抽抽鼻子,闻味以辨火候。

  今日所做,乃是下午刚从书中看到的一种羹食,名曰:碧涧羹。

  原料简单,只不过是芹菜而已。芹,楚葵也,又名水英。其实是分作两种的:一种名曰荻芹,取根,一种则叫赤芹,取叶与茎,俱可食用。

  这样的天气,菜市上本没有芹菜了,不过秋家庄里什么没有?食材一应俱全,且是新鲜。

  取来洗净后,下滚水灼过,再取出,然后以自家酿制的豆烧酒研开芥子倒入,再加盐少许,放茴香腌制片刻。

  这样做出来的,其实已经是简单的泡菜了,不过要作羹,那还需要一点时间和工序。

  腌制后拿出来,倒入新汲的山泉,滚开后略等片刻,便成羹汤了。

  此物清而馨,看去犹然碧涧模样,闻起来则清香富蕴,盛出时再微洒些薄荷,正是隆冬烤暖上火时,最佳饮食。

  福平婶说得气喘力竭,却不见珍娘有回应,倒是时不时闻见一股股清香,搅得才吃下一碗鸡腿饭的肠胃,又有些咕噜噜响起来。

  “夫人,您倒是说句话啊!”

  她忍不住问一声,眼珠子倒本能地在银铫子上打转。

  珍娘笑眯眯拿起碗,先盛一碗放在桌上,回身向里屋看一眼,见秋子固依旧窗下执笔,便没说话。

  然后,才看向福平婶,再倒出一碗羹来,推到对方面前。

  “这东西下火的,婶子也喝一碗,消消气。”

  福平婶脸红起来:“什么时候,轮到夫人给我做汤水了?折煞我了。”

  话这样说,眼睛可一直没离开过那碗羹。

  真是好看啊!那么碧绿浅清的一碗羹!不黏糊不混沌,宛若澄清之水一眼能看到底却泛折碧玉般的色泽还散发出诱人的清香!

  正对才吃过油腻人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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