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不懂”

辛夷感觉自己现在对于司礼盲目信任。

原本还有些惴惴的心思，在对方如司礼所说，送来了赔罪之后，也平静了下来。

“别担心，至少明面上，对方不会彻底跟我们撕破脸，甚至会向我们赔罪。”司礼见她坐卧难安，索性跟她将这件事摊开了，掰碎了跟她讲，“但这不意味着我们高枕无忧了，反倒更说明了对方的难缠，需要加倍小心，借着这段短暂的安全期，快速壮大自身。”

不知道是为了成心道歉，还是为了打她的脸，对方送来了一篮子水果，还是他们星球并不出产的水果。

辛夷感觉打脸的成分多一些。

对方似乎在说，就算你不卖给我，老子照样买得到A类水果。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其他星际的特产，这位星球主段数明显比她高一些，与她简简单单的纸袋相比，对方已经有了包装意识和品牌意识，编好的篮子上装饰着她未曾见过的叶片，篮身贴着ET0799的编号，篮子里每个蓝紫色水果上，各自贴着这颗水果的检测等级，只不过看上去不怎么稳定，摆在最明显位置的两三颗水果，有A类的字样，中间的大多是B类，篮子底的水果，就已经是C类了，甚至还有一颗达到了D类。

不知道是真实情况如此，还是那位副驾买了便宜的凑数。

司礼把A类的果子都捡出来，送进厨房用专业的机器洗了好几遍才给她送了过来。

辛夷尝试性地咬了一口，果子偏向蓝紫色，有婴儿拳头大小，口味有点像是熟透了的蓝莓，里边带着的籽却又像是百香果的籽，可以食用，咬起来咯吱作响，整个果子香甜软糯，果肉入口即化，汁水四溢，带着种独属于这种水果的清香，只一口，就让辛夷的味蕾惊艳，不愧是被评级为A类的水果。

“这个果子味道还不错，叫什么名字？”

“缨青果，名字有点难写，是这样的。”司礼拿过了她的手，在她的掌心，一笔一划地勾画出了它的名字。

辛夷感觉自己的反应有点迟钝，整个人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了掌心，热度高的吓人。

“司礼，你不能这样。”她皱了皱鼻子，板起了脸。

“怎么样？”司礼顺着她的视线，落点在了他还握着她手腕的手上，表情无辜。

“你这样，在我们那个年代，是要被叫渣男的。”不满地横了他一眼，辛夷扭头，只撩不告白的男人，只是享受和不同人暧昧的快乐，不是渣男又是什么。

现在星球上单身女性只有自己一个，那以后呢？

但要她明明白白说‘你不喜欢我就别撩我’，她又感觉对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少女心和虚荣心……

这么一看，似乎她才是那个渣女……

司礼看她嘴都撅了起来，扭头不看自己，不由失笑，语气却纯然无辜：“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辛夷一愣，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算上她，司礼从诞生到现在，也才经历了六任庄园主的更换，从他的经历来看，似乎，也没人教他男女大防？

难不成，他其实还是个宝宝，是她思想龌龊了？

而之前，他说过的一些话，好像也确实可以向这个方向理解？

“……那什么，当我没说。”被带歪了思路，辛夷恨不得眼前就有个地缝，能让她钻进去，果然，被人整理出来，当做人生三大错觉之一的‘ta喜欢我’，能得到广泛的认可，不是没有原因的。

眼前的在工业星一颗难求的A类果子成了转移视线的最好工具，她赶紧把果盘都塞进了对方怀里：“你也吃啊。”

司礼的目光落在她红透的耳根和脖子上，在她抬头的时候，很快低头收敛了目光，在她期盼的眼神中，捡起了最小的一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配合着她的想法，转移了话题：“很好吃。”

见他似乎没把自己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放在心上，辛夷微微松了口气。

他当然懂，毕竟第三任主人和第四任主人可是教会了他‘许多’。

但这些事，没必要拿到辛夷面前去说，凭白污了她的耳朵。

他自己都没厘清思绪——

经过第四任主人的耳濡目染，他对爱情这个词，嗤之以鼻。

他想象不出自己，像第四任主人一样纠缠在辛夷身边的样子，太丑陋了。

他更是为自己像第三任主人一样的身体构造而感到羞耻，只是看着，就觉得罪孽。

但他，却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亲近对方的欲望，就像是蝴蝶，围绕着鲜花，起舞翩翩；又像是求偶的雄性，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到对方面前。

更何况，即便辛夷态度摆的再平等，他也清楚，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是不同的，没了他，或许会度过一段艰难的时间，但凭借她的学习能力，很快就能适应，然后过得很好。

而他，如果没了辛夷和她提供的能量块，会活不下去。

他需要她，迫切地。

她却没那么需要他。

从始至终，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不对等的。

所以，还不行。

尽管身体鼓噪着想要更亲近她，跟她在一起，他却只能强压下这股冲动，维持住自己岌岌可危的底线，做她背后最为可靠、彬彬有礼的绅士。

“那你觉得，我们能种出来吗？”

“很难。”司礼在她的问话里回过神，略一沉吟，接上了她的思路，摇了摇头，“不同星球水土条件本就不同，同一星球引入新物种，最好的结果，都是南橘北枳，更可怕的，是导致生物入侵，整颗星球都毁于一旦。”

辛夷看向手中缨青果的眼神，不再像是看什么美味的水果，仿佛在看一颗即将引爆的手榴弹：“那……你觉得，这份赔礼，是不是对方不安好心啊？”

“有一部分这样的原因在里面，”司礼拿起了果篮，“但只要我们不贪心想要给自己的星球增添一样可以出口的新物种，再小心处理这些枝蔓和果实里的种子，不会造成什么毁灭性的后果。”

泄愤似的将果子里的每一颗种子都嚼成碎末，辛夷吃得不像是果子，反倒像是那位副驾先生的肉：“坏人，坏透了！”

“不过你懂得好多哦。”擦着手上因为粗放的动作沾染上的果汁，把危险扼杀在萌芽里的未雨绸缪，还是让她生出了几分喜悦，不由化作赞美，都扔到了司礼身上。

“只不过书看的比较多而已。”司礼也不居功，“如果你想看书的话，二楼宴会厅的背景墙上，都是第五任庄园主为了彰显底蕴，用来装饰的实体书，虽然因为疏于打理，落了一些灰，但基本都是新书，没怎么被人翻阅过。”

“如果还想更深入的了解一些内容，二楼的书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建议你，先修缮完成再去，以免出现书架倒塌之类的事故，发生危险。”

辛夷动作一僵：懂了，能量块嘛。

“说起来，你觉得我们有办法越过联盟，直接把食材出售给别人吗？”为了能得到更多的能量块，辛夷感觉自己都变得聪明了不少，她都开始透过现象，发掘本质、举一反三了。

“为什么这么想？”司礼没急着肯定或否定，而是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因为36号调查员……”见他面含鼓励看向自己，辛夷大脑飞速运转，组织着合适的语言逻辑，“不需要运送大宗货物，没有运费浪费额外的能量块，上门自取，单价甚至溢价了20%。”

36号调查员买了600块能量块的水果，而这些水果，如果卖到联盟，她只能拿到500块能量块，对方还一脸‘赚到了’的高兴表情，她看得出，不似作伪，这说明，从她这收购到足够的果蔬后，联盟一定是加价卖给高级星系的客人们的，这个价格还不低。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她能直接跟客人们产生接触，而不是出现中间商赚差价的现象？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客人们愿意购买你的食材？”

“因为我们的食材品质好啊。”

“可是客人们怎么知道我们的食材品质好呢？”

“因为……联盟的评级。”

辛夷转过了弯，叹了口气，她觉得自己还是太甜了。

果然，不论在什么年代，权威就是最大的垄断，一言让人生，一话让人死。

“但万事万物都有它的两面性，如果不是联盟，你最初的起步资金又从哪来呢？”

被司礼的话安慰到，辛夷暂时也不去想那过于远大的目标了，先一步一个脚印，要不学着0799号星球一样，先把品牌打出去？